栖洲(19)
竹小六一愣:“这、这是怎么个说法?”
贺栖洲懒洋洋地把手里的纸条向上一递,那淡黄的粗纸上正写着几个端正的小字——“烦请贺道长见信后到寒舍一叙,有事相商。”
而落款的不是别人,正是竹溪村的村长,竹文韬。
第十五章 夜色沉沉青面再出
竹文韬的家,在竹溪村正中广场的旁边,竹溪村虽是以竹编为生,村里也不是只有竹子这一种植物,村中有一颗茂盛的榕树,从竹溪村先祖到来时就已经根植在此,如今也不知多少光景了。贺栖洲顶着太阳往村中走,他生得白净,今天又恰巧穿了一身雪白的道袍,在午后的阳光下走一遭,竟比平日更多了几分仙风道骨。
刚进竹文韬家院子,贺栖洲便见着了坐在门口乘凉的竹浮雪。
竹姑娘一手拿着绢扇,另一只手里还攥着一把水煮过的花生,一见贺栖洲来了,她赶忙站起来,又觉得不便行礼,便索性把花生往身后的竹躺椅上一扔,捻着扇子行了一礼。贺栖洲回礼,道:“打扰竹姑娘吃下午茶了。”
竹浮雪道:“还没吃呢,贺道长来得巧。是来找我爹的?”
贺栖洲点头,竹浮雪指了指屋里:“我爹在里面。”她想了想,又小声提醒道,“竹生也在里面,他是家中独子,被叔父宠坏了,道长你不要同他置气,他若是冒犯了,你就告诉我,我来收拾他。”
贺栖洲笑着摇头:“置气不至于,不过竹姑娘看着比他还小两岁,也纤瘦不少,要怎么收拾他?”
竹浮雪笑笑:“山人自有妙计。外头热,道长快进去吧。”
屋外阳光灼热,除了竹浮雪待着的那一小块阴凉,也确实没什么好立足的地方。屋里昏暗,却也阴凉,这一进屋,贺栖洲的眼睛都得适应好一阵。他进屋后看清的第一个人,是竹生。也难怪,毕竟竹生太显眼,脸圆,壮实,个字也不算顶高,但那张脸总是在闷闷不乐和暴跳如雷间来回切换。
贺栖洲猜都能猜到,竹生见了他,是绝不肯能高兴到哪去的。
所以他干脆就没跟竹生打招呼,而是直截了当的冲着竹文韬行了一礼:“竹村长,我那鸽哨可还好用?”
竹文韬倒是和善,忙回礼请他坐下,又给他倒了茶:“好用,好用极了,你那鸽子当真听话,又乖巧,有时候还会跟我讨吃的,乖觉得很……”
竹生立在一旁,十分刻意地用力咳了一下。竹文韬一愣,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有正事要办,赶紧跟着咳了两声,顺了顺本来就只有短短一截的胡子:“贺道长,请你来呢,也不是什么大事……”
贺栖洲道:“是村里又丢东西了。”
竹文韬后半句还没出来,贺栖洲便抢先接上了,这位村长哽住半晌,终于顺着他的话用力应了一声:“是。”
竹生见到他说话的时候了,立马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往两人跟前的茶桌上一递,道:“这个月,村子里少了两筐农产,两只鸡,还有几件绣品。”话说到这,他语气里难免夹枪带棒起来,“一个月前,你带着你哪位朋友,挨家挨户的赔偿道歉,发誓从此之后再不偷窃。是这么回事吧?”
贺栖洲端起茶抿了一口:“是。”
竹生又说:“你也说过,到竹溪村,一定会保护我村上下,往后不再受妖邪的侵扰。现在一个月过去了,东西还是丢,鸡还是少,后山进不去的还是进不去,那狐狸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堂而皇之的进了你贺道长的家门,成了你的座上宾……”
竹文韬咳了一声:“竹生,说话注意分寸。”
竹生止了话头,思索片刻,又道:“我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想问问贺道长,说话还作不作数。”
一杯清茶见了底,贺栖洲总算抬头看了竹生一眼,道:“我也想问二位几个问题。”
竹文韬道:“道长请说。”
“这一个月,村里丢东西,可有人去报官?”
“这……”竹文韬想了想,“大都是些小东西,下山一趟报官麻烦得很,大多不了了之。”
“那你们又凭什么认定,就是那狐狸偷窃的呢?”
竹生抢道:“他偷东西这么些年了!一时改不掉毛病有什么稀奇的,竹溪村上下都是平头百姓,谁也不会功夫,打不过他骂不过他,还怕被他折腾,忍气吞声这么多年,难不成要跟官老爷说我们这遭了鬼吗?”
贺栖洲将杯子轻轻放回茶案上,道:“也就是说,你说他偷你东西,只是猜测,并无实据。”
竹生一时语塞,道:“那道长可有证据证明不是他?!”
贺栖洲问:“你说丢了绣品,丢了谁家的绣品,丢了几件?”
竹生展开黄纸,念:“竹小妹家的蜀绣,丢了两件,都是肚兜,她辛苦缝制,做工精美,要拿下山贩卖的。”
贺栖洲问:“那狐狸穿肚兜?还是他有个相好的母狐狸要穿肚兜?”
竹生一愣,竟不知怎么回答。贺栖洲又问:“什么时候丢的?”
“半、半个月前,竹小妹午后出门挖莲藕,回来就发觉肚兜没了。”竹生底气弱了几分。
“巧了。”贺栖洲笑道,“半个月前的午后,我与他下山买山楂球去了,正巧不在村里。”
竹文韬缓缓道:“可有人证?”
贺栖洲看着竹文韬的眼睛,问:“我与他同去同归,算不得人证么?”
竹生急了,火气上来,指着贺栖洲便道:“你算什么人证!你与他同去同归,你也说得出口!贺道长,你可是人,哪怕求仙问道,也该有个章法,奉一只狐妖为座上宾,还要与他天天厮混在一起,你也不嫌丢人吗!”
“我倒要问问看,竹生公子又是凭什么认定他是妖邪而不是仙家,是图谋不轨而不是心怀良善呢?!”贺栖洲突然拔高的声调,着实把竹生惊了一记,他一时半会找不到回敬的话,气焰弱了一大半,贺栖洲又道:“合着竹溪村的规矩,是干涉我贺某人与何人来往,是空口污蔑,还要我与挚友自证清白?”
“竹生!说的什么话,给我下去!”竹文韬见场面胶着,赶忙训斥了侄儿一句,起身安抚着,“哪的话,竹溪村虽是山中小村落,却也不是这般不讲道理的,贺道长息怒……”
竹生见叔父也不帮他,一时憋屈,扔下一句“我出门找浮雪”便踏着步子离开了。
屋内二人沉默一阵,竹文韬缓缓将茶杯斟满,道:“这事,也是竹生来找我提了,我才把贺道长您请来……这孩子,从小没娘,我那个弟弟……也就是他爹,又惯着他,自小当小霸王养着,村里上下,除了我女儿,大多怕他几分,他这般口无遮拦也是惯了……”
“是吗。”贺栖洲点点头,面色如常,仿佛刚才厉声教训竹生的并不是他,几块点心几杯茶下了肚,日头也渐渐西沉了。没有小辈和外人在的时候,竹文韬倒是轻松几分,两人闲话了几句后,这位村长也总算与他交了底:“道长,其实我挺信得过你的,今天请你来,主要是想问问你最近在村里可还顺心,顺便……”
贺栖洲说:“顺便帮你管管你那口无遮拦的侄儿?”
竹文韬愣了愣,突然笑了起来。贺栖洲也跟着笑了笑,说:“我也想知道,竹溪山如此广阔,竹溪村这么些村民,只靠前山的资源不足以发家致富么?如此在意后山,怕是有什么其他的东西,把村民们的心揪着不放吧。”
“也只是传说。”竹文韬倒是坦荡,眼看着屋外渐渐黑了,他捻来蜡烛,点亮了灯芯,“道长可去过后山了?”
“没有。不过……”
贺栖洲话未说完,屋外便传来一阵骚动,脚步声、人声乱作一团,贺栖洲与竹文韬对视一眼,赶忙提着灯钻出屋子,贺栖洲年轻,手脚也快,他像一条灵活的游鱼,不一会就窜到了院子外面,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村民们是全都出来了,一个个探头探脑,交头接耳,也不知道该往哪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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