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银河(32)
祁汜笑了笑说:“不用了。我不想去了,你在宿舍工作吧,我在你旁边看书。”
余归桡愣了一下,眨了眨眼,“你确定吗?我没有说要从今天开始。”
祁汜摇了摇头,脸上挂着未褪灿烂的笑容,“我确定啊。你不是让我挑想做的事?”
余归桡倚着门,看了他片刻,继而道:“好吧,随便你。”
祁汜背着巨大的书包,熟练地在玄关处换鞋,余归桡在他身后关门,忽然道:“你不是有钥匙吗?为什么不直接进来?”
祁汜先是心中一悸,继而又为这毫无保留的信任感到心情复杂,他低着头,看着鞋架前并列的两排拖鞋想:因为我想让你来给我开门,想让你像来接我一样。
每次敲门后站在门外等待的时刻,从听到余归桡站起拉开椅子的动静到门锁拧开那一声”咔哒“响,都是祁汜心跳得最快的几秒钟。
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很卑鄙,也很卑微,只是这样,原来喜欢的人只是脚步声就会让他快乐。
由于祁汜坚持不去食堂吃午饭,余归桡迫于照顾寿星,祁汜竟然难得地吃到了余归桡下厨的“大餐”。
这世上终于有天才不擅长的事情了。祁汜尝了一口,差一点没有控制住表情,余归桡皱着眉看他的反应,放下碗筷,面无表情地站起身道:“我去叫外卖。”
祁汜喝了口水,连忙拦住他,“不用了不用了!你做了这么多,别浪费食物。”
这个理由倒是成功说服了余归桡,他面无表情地坐回椅子上,神色平静地一口口挑菜下咽,祁汜看了一会儿,觉得像他只是在机械地动作,连咀嚼的次数都是恒定的。
祁汜忽然笑了出来,继而笑得停不下来,他看着余归桡,眼角弯弯地道:“我第一次知道你会做饭。”
他嘴角翘起,不怎么好心地道:“不会也是第一次做吧。”
余归桡神色平淡地解释:“不是。食堂凌晨并不营业,饥饿会影响效率。”
祁汜一愣,余归桡看了一眼祁汜,不咸不淡地道:“要求不太高,想到要填饱肚子就不难下咽。”
祁汜又想笑,但看了一眼余归桡的表情,又强自咽了回去,只是埋着头,肩膀仍然一抖一抖的,余归桡放下碗,有些无奈地道:“是这么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吗?”
祁汜咬着嘴唇抬起头,眼角还有笑出来的泪花,“没有。只是难得发现一件你不会的事情,觉得很有趣。”
看余归桡的表情,似乎是对“不会”的形容有所微词,但是祁汜紧接着道:“没事。以后我学吧,可以做给你吃。”
顿了顿,余归桡沉默了一会儿,继而道:“不用了。”
祁汜一愣,却听到余归桡接着道:“还是我学吧,你不要浪费时间,我可以去学会。”
当天晚上,过了九点,余归桡第一次将祁汜送到了地铁站,他帮祁汜背了一小段路的包,然后在地铁站递给祁汜,就在祁汜刷卡进站之后,余归桡隔着一小段距离,叫住了祁汜。
他站在闸机外,神色安静地看着祁汜,继而淡淡道:“祁汜,生日快乐。”
祁汜怔了怔,继而笑着点点头,对余归桡挥了挥手。
上了地铁,祁汜拉开包,果然在里面看到一个精致的礼物盒子,旁边附了一张贺卡,上面画着太阳系的星轨图,是九大行星还在的那一张。
余归桡工整的钢笔字就像他本人一样漂亮,他对祁汜写——
“Happy Birthday to the Pluto.”
就好像在对祁汜微笑一样。
祁汜将书包拉起,静静地看着车厢窗外黑暗的夜空,直到又再次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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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驯服的小狐狸祁汜。27岁也没有学会做饭的余归桡。
喜欢李元胜这首诗:
“我想和你互相浪费
一起虚度短的沉默,长的无意义
一起消磨精致而苍老的宇宙
比如靠在栏杆上,低头看水的镜子
直到所有被虚度的事物
在我们身后,长出薄薄的翅膀。”
大概是祁汜的真话。
本周更新恢复正常日程~
第28章 第28章 我只有一颗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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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上学期,祁汜尽管在余归桡出国的那段日子疏于学业,但他上学期的成绩实在太优异,年度综合成绩仍然排进了专业前三。
系里的老师很看好他,建议他开始参与进一些实验项目,称只要成绩不落下,可以为他预留保研名额。
祁汜却拒绝了老师的好意,称已经有了心仪的学校,想要为那个目标再努力一下。
老师对此倒是没有说什么,还对祁汜给予了鼓励,称赞他有理想是好事,只是略微带着遗憾地建议祁汜还是尽力抓住眼前的东西,毕竟名额近在咫尺,但好高骛远最终难免心有落差。
祁汜转头把这件事告诉了才升上博一,但是已经开始独立负责交叉检验的余归桡,余归桡皱起眉,对此事只有四个字的评价:胡说八道。
当然,他不是这样直接告诉祁汜的,而是祁汜从他的表情中揣摩出来的。
因为一些极其特殊的原因,祁汜现在已经不会再像刚上大学那样每周都往余归桡这里跑了。
一是他的精力有限,二是祁汜知道有些事情需要控制。
可是随着暑假余归桡开始向他补课,并严令提出要让祁汜补上被浪费的时间,祁汜愈来愈觉得学习变成一件很吃力的事情。
不过也有可能是余归桡成长得实在太快,就像祁汜用两倍速来超越常人的进步流程,但是余归桡本身就是十倍,或者百倍的。
再次在余归桡建议他去听的讲座上睡着以后,祁汜变得心力交瘁,那种在他成长过程中常常会出现的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随着余归桡的要求变得越来越高,好像也同时变得越来越清晰了。
祁汜偶尔会变得很不想打开余归桡发给他的资料、给他长篇长篇的文献去阅读,即使他知道这是余归桡花费了时间去整理的。
如果说余归桡是这个世界上最珍惜他时间的人,那么祁汜恐怕会是第二个。
可是祁汜觉得他真的走得太快了,从前余归桡的背影像一道美丽的风景线,能够给祁汜的世界留下美丽的、宏大的剪影,可是当离得很远而使背影变得过小时,祁汜觉得很难看清,那么他就变得很倦怠,也很恐惧。
但是习惯既非朝夕能够养成,就也非朝夕能够改掉。
余归桡读了博士,开始不太经常呆在学校,每周都有很长的时间呆在位于西城的实验室,按理说离祁汜更近了,但是他们确实见面变得更少了。
余归桡很忙,实验室为他提供了高能天文卫星和部分其它天文卫星观测数据库和数据分析环境,让他能够开展比此前范围更广,领域更精的对象研究,由于内容趋于专精化,那么在研究道路上余归桡正在面临时间和精力的抉择,要做的事情也就更多。
余归桡不缺钱,祁汜和他见面的场所从远在城郊的宿舍挪到了市里的某栋公寓,但是余归桡这次没有给祁汜钥匙。
祁汜整理了一周所面对的问题,将它装订成小册子去向余归桡请教。
祁汜最大的问题是数学天赋有限,因此注定很难进入顶尖层次的科学领域。余归桡早就注意到祁汜的思维方式并非逻辑的而是形象的,他或许更适合做艺术家,因为他身上有极度的浪漫主义倾向,太依赖主观与直觉,这或许是祁汜的特点,但却绝不是数学的优点。数学当然也浪漫,但那是感性的,并非能够得到余归桡的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