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银河(29)
同时,几乎是水到渠成的,在潜意识中,祁汜甚至接受了某些事情,尽管还欠缺承认的勇气,但在几位友好学长的介绍下,祁汜实际也去过了某种酒吧。
轻而简单的快乐让祁汜很容易就找到了自我,他好像变回了拥有开心的凡人,不再勉强自己悬挂于流星的末端,不必费力地仰头去看那么空洞的渊薮。
他平庸、粗浅、但是真实地存在了。
可是,夏天的时候,余归桡还是如期地回来了。
第24章 第24章 季风吹过晨昏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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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7月11日
一进入夏天,北京的气温就攀升得很迅速,晚风带着凉意,但是午后总是晒得人恍惚意乱。
祁汜将单车停到树荫底下,一缕筛下的阳光斜照下来,打在他半边侧脸上,勾勒出深邃的鼻影。
“我不去了。”祁汜双手扶着自行车把,用耳朵艰难地夹住手机,半眯着眼对着阳光,“今天要去接人回国。”
对面紧接着说了什么,祁汜将自行车的单撑用脚踢下,从前面的置物篮里拿出书包,嘴角轻轻地咧起,“不行,很重要。“
对面拉长了语气,祁汜走出林荫下的树影,被阳光刺得揉了揉眼,但还是带着笑容道:“我知道,谢谢你们,后面我请大家吃饭。”
挂了电话,祁汜长吁了一口气,看了看时间,来不及回公寓换衣服了,只能另做打算。
他上午的时候临时有事,去帮一个学长替家教,学生家住得近,祁汜干脆骑了单车过去,回学校的时候出了一身汗,此时黏在身上有点不舒服。
但是如果让余归桡在机场等他,可能是比此严重的多的事。
祁汜一边拿出手机打车,一边从包里掏出湿巾,在脸上随意地抹了两下。
还好出租车来得比较快,上车的时候,祁汜犹豫了片刻,对着车窗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在司机逐渐变得奇怪的目光中,祁汜咳了一声,拉开车门上了车。
社团的几个学弟学妹知道他明天生日,刚刚打电话说晚上聚餐,预计吃饭喝酒跨过零点,但是前几天余归桡突然告诉祁汜预计今天回国,祁汜无法,只能推掉所有的计划。
余归桡认为出国以后更可以名正言顺地摆脱社交通讯,在美国的时候连电话卡都没有办理,回国通知还是用邮件发送的。
邮件静静地躺在祁汜的邮箱里过了好几天,祁汜差点都没发现。
余归桡本来是预计秋季学期回来,祁汜不知道为什么学校那边竟然允许他暑期提前返回,想必是余归桡压缩了交流时间提前结项,否则工作没有做完,他暂时也不可能回来。
祁汜本来以为秋天才能见到他,因此现在颇感到心情复杂。一方面来说,毕竟好几个月没有见面,从收到邮件开始,祁汜能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期待与雀跃。
从少年时代开始,祁汜从来没有和余归桡断开联系好几个月。只有在余归桡刚上大学那年因为课程太满很少回家,而祁汜又处在高三的忙碌期,两个人很少见面。除此以外,虽然并不常在一起,但像这么长时间不联系也是很少见的。
但另一方面,祁汜也有点害怕见到余归桡。
怕的原因太多,每一份可能性,祁汜都不愿意去深思。
但余归桡拒绝了司机来接,对祁汜邮件中客气询问要不要来接机的行为予以批准,祁汜也没有其它办法,只能做余归桡回国后见到的第一人。
可惜让祁汜千怕万怕的事情最终还是出现了,在去往机场的路途中,祁汜在城里堵了有半个多小时,因此等他到机场的时候,余归桡的航班已经降落了二十分钟了。
因此,余归桡最终还是等他了。
祁汜像风一般地下了车,气喘吁吁地跑到到达层,只望了一眼,就看到鹤立在人群中皱着眉头望向出口的余归桡。
几月不见,祁汜明明感觉余归桡的脸都变得陌生了,但他还是用对周遭环境的感知能力,在瞬间就捕捉到了余归桡的身影。
他总是光影的聚焦处,时间变质的旋涡。看到他的时候,总感觉世界在趋于变缓。
余归桡穿着白t恤,外面罩着一件雪白的短袖衬衫,穿黑色牛仔裤,全身清清爽爽,一点也没有风尘仆仆的样子,脸上却写满了生人勿近的冷漠。
他一般不至于此,祁汜知道,这必定是他等了很久了。
就像祁汜用对时间感官流速的判断迅速捕捉到余归桡,余归桡却不知道用什么方法也能立即锁定祁汜的坐标。
几乎是祁汜刚看见他,余归桡就拖着一只银色的拉杆径直走过来,皱着眉头道:“太慢了。”
“对不起。”祁汜连忙道歉,尝试解释道,“上午临时有事,学长找不到其他有空的人,我去替他做了半天的家教。”
“家教?”余归桡锁起的眉头蹙得更深了一些,“你怎么会有时间来做这个?”
祁汜顿时不说话了,他压抑着心中不知道为什么鼓噪起来、变得越来越涨满的情绪,隔着一段距离,突然悬空给了余归桡一个拥抱。
只不到两秒钟,祁汜就迅速往后退了一步,冲着余归桡露出笑容:“欢迎回来。”
好在,余归桡善良地没有推拒这份唐突。他皱着的眉头终于抚平了。
余归桡扬起嘴角,极为罕见地露出了眼角弯弯的笑容,点头嗯了一声,又对祁汜道:“谢谢。”
这个笑容和余归桡后来不上眉眼的淡笑不同,几乎是独属于余归桡的少年时代,祁汜不知道已经多长时间没有看到他这样开心,因此一时间愣了愣。
心跳的声音好像变得更大了。祁汜低下头,一动不动地看着余归桡行李箱的滚轮,紧张地道:“怎么会突然提前这么长时间回来,你的观测都做完了吗?”
在温带的大洋彼岸沁润多时的余归桡好像被泡得都变温柔一些,他眼角的笑意竟然还没有褪去,微眯着眼对祁汜道:“本来后天还有实验室组织的欢送会,但我上周写项目总结看到日历,决定提前两天回来。”
他看着祁汜,面色逐渐趋于平缓,眼角已经不再弯起,只是带着祁汜熟悉的不动声色,从容,镇定,浅浅地看着他——
“虽然还没到明天,但提前祝贺冥王星诞辰八十四周年快乐。”
周遭的人声仿佛霎时间都模糊了,祁汜愣了半晌,继而呆呆地道:“没有人会再庆祝这一天了吧。”
余归桡点点头,承认道:“以此来纪年确实不再科学,但天文不再记得,对于我来说却不太可能忘掉。”
如同进入长久静默的独白,祁汜不知道该说什么,呆呆地看着地面很久,最终只能垂得更低了些,很小声地说:“谢谢。”
余归桡笑了笑,不再说什么,他拉着行李箱逐渐往外走去,终于回到了他熟悉的城市。
机场的冷气清爽,带着湿漉漉、让人感到安稳和舒服的凉意。
外面是一片盛夏的景色,燥热而动荡,但祁汜看着余归桡要被烈日吞进去的背影,心中万语千言不知如何开口,只能跟在他后面,和他一起往前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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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感觉挺甜
第25章 第25章 滞泥犹拘牵
余归桡临时从美国回来,到底是经历了长途航班,因此尽管面上不显疲惫,但是上车没过一会儿之后,祁汜就发现他睡着了。
余归桡连入睡的时候都保持着冷淡的面孔,嘴角毫无感情地抿着,只是睫毛因为铺展下来显得更长更密,根根分明,仿佛一大片垂下来的羽毛,柔和了他无情的冷静,看起来像个严肃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