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银河(18)
而余归桡的母亲同样也背景深厚,是余渊在留学时候认识的名门闺秀,同时也是京津地区出名的美人佳媛。孟佳琛有四个哥哥,家里人疼爱小女儿,却不愿意让她真的去社会上闯荡出什么名堂,知道孟佳琛喜欢画画,便玩笑一般地送她去英国上学。
当时余渊在剑桥学数学,两个人在春季划船的河边相遇,简单登对的爱情故事,没费什么波折就皆大欢喜地结了婚。
余渊是国内首屈一指的重要人才,然而当年的孟佳琛实际同样才华横溢;只可惜无人赏识,哪怕后来曾甜言蜜语仿佛万般爱怜这份才华的丈夫。
孟佳琛的画作风格诡谲,取向敏感,在几十年前,余渊从自己的发展和背景考虑,认为自己不太适宜拥有一个过于先锋和显眼的太太,孟佳琛为了爱情,放弃了在欧洲继续深造的想法,退回闺阁作体贴周到的学者夫人,过了几年之后就有了余归桡。
虽然在余归桡小时候的记忆中,母亲仍然是在坚持创作的,但那往往是在阳台上、在院子中、在阁楼里所完成的简单粗糙的画作,余归桡从未觉得好看,他也没见过母亲以前的画。
余家有很多座别墅,但孟佳琛连一间自己的画室都没有,包括后来她和余归桡定居的那一栋外交官的房子。
据说这处房子还是孟佳琛选的,因为阳台很大,有花藤垂下来,而且能够晒到温暖的太阳。
余渊和孟佳琛后来感情不深,但早年还算和睦,余渊当然不至于对自己的妻子不好,只是想不起来,也觉得没有必要。
余归桡知道,自己的母亲几乎一生都没有洗过一只碗,但她同样也没有一间充满阳光的画室。
小的时候,视天分与才华为至宝的余归桡有时候很难理解自己的母亲,因为他一辈子都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
后来他才明白,母亲小时候反反复复地告诉他一定要和能让自己变得更好的人在一起。
这就是她一辈子都没有宣之于口的遗憾。
“我母亲一直告诉我的价值观,我本来以为我甚至没有认真去想,后来才发现它成为了我心中爱情标准的样子。”余归桡对着付京业道:“但是我觉得我对祁汜并不是这样,说起来或许很冷漠,但我想他能带给我的影响是很微乎其微的,在一起或许是个未知数,但肯定的事实却是,不在一起我也依旧是这样。”
“反过来说,让祁汜选择,我一定不是最佳的恋爱对象,因为他曾经亲口告诉过我,如果可以重来,他并不想遇到我,我让他变得讨厌自己。”
付京业沉默片刻,皱起眉,有些怅然地道:“好像从这样来看,你们确实不太适合在一起。”
“是这样。”余归桡道,“而且现在也不再是我能决定的,把这当成我一个人的事也太傲慢。你已经看到了,祁汜没有过那座吊桥,不管过多少年,无论他身边站的是谁,结果也还是一样。”
付京业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一直以为是祁汜单相思,可他藏得太好了,是后来你们分开之后我才知道,但我也从来没想过原来你也想了这么多。”
余归桡笑了笑,“我实际很少想,也就和你讲的算最多,其实祁汜走后,我曾经去美国见过他。”
——看到付京业瞪大眼睛的表情,余归桡淡淡地露出笑容:“不是专门去见他的,只是参加会议,正好在他学校附近。”
“那个时候我其实就已经见过向屹群,在祁汜学校公寓楼下,大概是在等祁汜出来结伴去餐厅,因为那天正好是圣诞。”
余归桡平淡地道:“我觉得生活突然变得很戏剧化,因此没有打招呼就回来了。”
付京业觉得自己已经快要不会说话了,磕磕绊绊地才问出一句:“回来之后呢?”
余归桡认真想了想,然后道:“没什么感觉,照常地工作、下班,写了好几篇论文,但短期内不想再去美国了,不是因为伤心,是因为自我意识过剩,觉得有一点惭愧。”
余归桡想起什么,忽然顿了顿,然后陈述了自己的想法:“如果我会对这个产生什么感觉,很早之前就会有了,毕竟祁汜身边从来没有缺过人。”
付京业感觉头发快要被自己抓没了,余归桡看着他的烦躁觉得有些好笑,“我想我和祁汜之间的问题很复杂,而且现在根本没有复盘的必要,他看上去已经找到他想要的幸福了,我只希望能够经常见到他,然后看到他过得很好。”
静了静,余归桡像是自言自语,忽而对付京业道:“你觉得像这样轻拿轻放的人能够算喜欢吗?我不清楚,但我想祁汜必然不是可以用轻拿轻放对待的人。”
付京业快被他问得心梗了,矛盾全部纠结在一起,头都疼了起来,只能装模作样地瞪了余归桡一眼。
他也不知道这样能够轻易放下的算不算喜欢,但是付京业想,为了一个人出席多年不参加的同学会是喜欢,背下一个人的手机号码是喜欢,询问餐厅记得爱吃的菜是喜欢,在故地搭建一座观星的小木屋并想尽办法邀请对方翻山渡河来看,也是喜欢。
但余归桡好像真的对祁汜没什么要求了,似乎也不想要别的,这也能够算感情吗?
最后付京业抓狂地对着山间狂吼道:“我不知道——别问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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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测大家可能更想看到小余爱了祁汜很多年这样的故事,但是他可能没有,有就不会存在这么长的裂痕与告别。
付京业有一句话没有没错,他们是不太适合在一起的人。
祁汜一爱就是一百分,余归桡是只有一分的最大值,一点点攒起来,快要到一千分都想不起兑换的人。
(分享一点感受,以后如果看到不在了就是删了,怕影响大家看文的想法,如果不喜欢我说的太多也可以告诉我qvq
第15章 第15章 有人淌在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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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屹群离开山下,祁汜一直沉默地跟在后面,直到上了车,辽远的青山才被关在玻璃之外。
他们来的时机不巧,西边的山向来多是到十一月才红,因此尽管有零星的枫叶在枝头,却没有铺成漫山的红缎。
祁汜想,不知道再过一段时间来会怎么样。
等红叶满山,想必又是另外一番风景了吧。
向屹群和祁汜出发得早,又只爬了很小的一截山路,因此回到城中竟然才刚刚过了午饭饭点。
祁汜早已饥肠辘辘,向屹群把他送到公寓楼下,祁汜尽管饿着肚子,还是想陪向屹群先去医院再说。
可是向屹群却笑着再三称道不用,指出祁汜的脸色看上去倒是比他差多了,怎么样都要让他回去休息。
祁汜确实觉得不太舒服,又反胃又想吐,偏偏胃里却空空如也。
他看向屹群确实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也没再坚持,叮嘱他去公司的路上小心。
向屹群点头称是,露出温和的笑容,看着祁汜进了公寓的大门,在原地静静地站了片刻,直到手机又响了一次,他才驱车离开。
在去医院的路上,向屹群一路碰到了好几个红灯,这使得他能够在驾驶途中短暂地找到放空自己的时间。
从祁汜公寓到医院这条路自己到底开了有多少次了呢?向屹群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觉得随着数量增加,心情仿佛一次比一次沉重。
这段路正常开只用大约三十分钟,但后来向屹群逐渐开到四十分钟,五十分钟,到现在往往则需要一个小时,花费了比一开始长两倍的时间。
但现在的情况显然不容他再逃避地放任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