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之兄长的遗产(112)
“寄生体可能就在我们中间。唉。你说,我要是抓住一个寄生体,能不能直接保送?”
“你能分辨出来吗?还是说,你是雄虫?嗯。你身上有雄虫的味道吗?”
“哈哈。但是我这里有些疼。我雌父说是刺激神经后诱发出的疼痛。”
这些声音之外,是更远的一些关于这场考试的讨论。
“终于要到这一关了,深空机甲模拟机考试。”
“市中心那个深空模拟机,你们有没有去过。效果真的烂透了。”
“你们知道修克吗?据说他天赋很好——还有小灶。”
白岁安脸色没有一点变化。在郝誉看不到的地方,他听过太多关于修克的天赋、修克的成绩、修克在考生中越来越大的名气。在他们这个年龄层中,修克仿佛一匹黑马,在即漫长又短暂的考学期中,用一场场考试实现自己的神话。
在疗养别墅里也是。
除开偶尔几次胜利,更多时候还是修克赢下决斗。随着修克赢下的次数越多,白岁安也终于察觉到他与他天赋之间的绝望。
——令白岁安更绝望的是,修克似乎保持着他自己,就能吸引小叔的注意力。
而他,连恨意都显得那么渺小。
那么的不堪。
特别是,那一夜后。
“天才毕竟是天才。”白岁安听到周围考生酸溜溜地说道:“修克的天赋有目共睹。他的异化能力还没完全激发出来,要是得到一个好能力,我们还考什么。”
“真是羡慕。这种天赐的才华。”
“几大军校似乎抢着要他。唉。如果是我就好了。”
白岁安扫一眼说话的考生,下意识觉得这身板还不够小叔按在地里邦邦两拳。这也是他最变扭又最奇怪的时候:每次看到郝誉小叔拖着修克去训练,邦邦把修克揍一顿,边揍边教育时,白岁安心里说不上的失落,又说不上的开心。
修克能行。
我不能吗?
论文化考试、实战……好吧,短短半年的考学期,白岁安煎熬着承认了一个现实:他就是没有修克的天赋,他的努力也需要时间堆积才能追上修克。
也有可能,追不上。
“请全部考生进入考场。请全部考生进入考场。请全部考生进入考场。”电子音重复三遍,接着宣读考试序号和规则。
【……十个考生为一批,依次进入模拟机……】
修克一定会考得很好吧。白岁安静静地想道,是了,这家伙第一次上模拟机就拿到不错的成绩。他一定会考得比任何考生都要好。
【考生:190242】
白岁安起身,递交考号、验证眼膜、指纹、面容,换上通用模拟服,进入深空模拟机。
他会成为所有深空机甲专业的第一名,会成为所有军校争夺的天才,会远远地把自己甩到身后,会得到小叔的夸奖?
深蓝色的模拟机盖缓缓下降,源源不断的蓝色模拟液注入舱体内,倒映出白岁安的面孔。他看到自己与雌父相似的部分,也有不相似的部分,而那些部分,白岁安想不起来,是更像自己去世的雄父,还是小叔。
【考生请准备,倒计时开始】
白岁安在模拟舱内握住控制器。
随着倒计时,他清空大脑所有的杂物,默数倒计时。
【三】
会赢的。
【二】
就算比修克差一时,差一期。
【一】
他也不会,差修克一辈子。
*
与此同时。
已结束考试的修克走出考场,坐在茶厅里,仿佛受到什么重大打击般,看着面前的雄虫、面前的绒布盒,呓语般重复道:“你说什么?”
“两件事情。”
雄虫桑.亚岱尔扣子扣到最顶上,衣物整洁严禁,如同最老派的教师,一板一眼道:“首先,我是你的亲生雄父。其次,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不。”修克尖叫起来,“我是说这个!这个是什么?”
“深空机甲的操控匙。”桑.亚岱尔打开绒布盒,展示里面精巧的操控匙,“不要害怕。这点东西,不算什么。”
似乎怕孩子还不接受,桑.亚岱尔补充道:“家族的老库存,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
第八十八章
虫族是个制度非常混乱的大型混居种族。他们曾经很苦恼如何和外来种族解释自己的政治、经济、文化体系——漫长的平均两百年寿命和超速迭代让每一个雌虫雄虫都至少亲历三种不同政治文化,而虫族的扩张文化又让每一个地域与地域增加理解文化。
哪怕是同一年出生的蝎族雌虫,也会因居住在首都圈和传统蝎族聚集地,而产生迥然不同的认知。
例如,在修克就没有什么贵族的具象概念。他孤独地长大,同龄雌虫多不看重身世,他们之间拳头比什么都有用。
一个深空机甲。
至少是他们这些学生从小期待、花费十数年走到今日,迈入考场,坐在模拟机里,忐忑不安许久才能得到的机会。
“不喜欢这个款式吗?”桑.亚岱尔询问道:“你想要进行改装吗?还是不满意这个机型?”
他那种口气,修克上次还在厨房里听见。那时,白宣良问他今天晚上的菜肴是否可口,更喜欢甜味还是咸味,更喜欢肉类还是蔬菜。
“不……”修克拧紧裤子,“我自己可以考进去。”
“我知道。”桑.亚岱尔像是看修克,目光却游离到对方僵硬的尾巴尖上。修克沿着对方的目光看下去,惊得把蝎尾塞进双腿之间,扭捏起来。
桑.亚岱尔至此,终于收起目光。他看向窗外,一点都没有亲近的意思,道:“我懒得想送你什么东西,是我的雌君挑的款式,他说,你一定能考进去,不能没有机甲练习。”
修克呆愣在原地。
接着,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在这个雄虫面前是什么东西,低下头,掩盖表情。
“我。”
“我不在乎。”桑.亚岱尔打断道:“我不在乎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要和我说你的雌父,我不想见到他——至于你。我来见你,是因为孵化你的雄虫,还有给你提供助学资金的雄虫。”
窗外不断有航空器起飞的声音,旋转的机械声放大数倍落入修克耳中,随之是他自己身体内骨骼撕扯的声音:每一次他以为依靠自己的努力得到某种东西,都会有更加庞大的力量从他身上碾压过去。
他年轻、渺小、因为亲生雌父所背负上的一切原罪,便在诸多庞然之物中碾压成粉末。
“郝誉……叔叔?”
“我可以补偿他所有的损失。”桑.亚岱尔道:“你给人家添了太多麻烦。之前的钱和资源,亚岱尔家会全部补偿回去。你也不需要和亚岱尔家、那些军雄扯上什么关系。我只希望你以后自由的活着。”
不要和亚岱尔家有关联。
也不要和郝誉有关联。
成为一个完完全全的没有任何连接的个体。
“雌父。”修克用匮乏的思维找出点借口。他艰难道:“雌父,还是郝誉叔叔的雌奴。我不可能。”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桑.亚岱尔道:“修克,你以为靠你自己可以弄到一张干净的准考证吗?”
“你想一辈子,和一个罪犯捆绑在一起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修克急促又结巴地辩解。他脸上闪过斑驳阳光,嘴唇干涸,“郝誉叔叔和雌父。他们。他们。”
他们有了小孩。
有了我的弟弟。
修克找回点底气,似乎是作为一个兄长,他忽然找到自己未来可以做的最亲密的事情——替要执行任务的郝誉,替要继续坐牢赎罪的雌父抚养一个年幼的孩子。
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与他微妙关系的孩子。
“他们肯定和我有关系。”修克道:“我是郝誉叔叔的徒弟,是我雌父的孩子。你呢?你是什么家伙?把这东西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