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之兄长的遗产(104)
芋芋在害怕。
郝誉意识到这点,下意识侧过身,拱起背,像一座大山将白岁安挡在以阴影里。
他自己也因此,完全的被迫的面对白宣良。
面对他哥哥的寡雌。
“我不喝。”郝誉道:“晚上没胃口。”
白宣良脸上有些尴尬,可联想到此行的目的,他强撑着要与郝誉说话,“郝誉,我炖了很久。”
“那你放着吧。”郝誉撑着,“我吃完自己洗盘子。白哥,你快去睡吧。”
“我睡不着。”白宣良眼眶里有水。
郝誉后背有汗。
他甚至感觉到孩子的指甲在自己脊背上抓挠,可一眨眼,雄虫又无法确认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睡不着……睡不着也得回去躺着。”郝誉嘀嘀咕咕想借口。白宣良借着郝誉侧躺留出的缝隙,坐在雄虫被窝里。
“郝誉。”白宣良衣物上有香味。
不同于伊瑟尔定期呵护,耍脾气也要拿来的香氛。白宣良身上的味道就是生活的味道,从他的衣物上能闻到洗衣露、太阳、野花野草的行为。而他的头发上则是极为淡的食物香气。
这些味道,在数个月间密密麻麻包围着郝誉,疗愈过郝誉。
这些味道缓慢拼凑过郝誉心中对于“亲缘”的具象化表达。
“我。之前。关于伊瑟尔的事情。”白宣良吞吞吐吐,“郝誉。我知道他怀了你的孩子后,有些嫉妒。如果你不嫌弃,我想照顾他的孩子。”
郝誉激灵起来,“哈?他才把你脑袋打破。白哥你在说什么蠢话。”
白宣良额头上大部分伤口都处理过,整块防水贴外,还残留些细小的擦伤和白痕。他就像一块被恶意损坏的白玉,乖巧祈求主人不要抛弃他,手贴在郝誉胸口,主动表达歉意,“我今天就是找伊瑟尔说这个事情……抱歉。他可能觉得我想抢他的虫蛋。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郝誉不相信这种一面之词。
他确信白宣良没什么胆子,但也确信白宣良会主动提出抚养伊瑟尔的孩子——站在虫蛋另一位长辈的角度,郝誉掂量自己的分量,更不确定白宣良的出发点到底是什么?
难道是想把自己的孩子当做哥哥的孩子抚养吗?
郝誉的表情柔和下来。
是了。白宣良不容易生育,这么多年只有芋芋一个孩子。自己与哥哥那么相似,他能把自己当做哥哥,便能把自己的孩子当做哥哥的孩子。
“白哥。你不用道歉。伊瑟尔嚣张惯了。我会好好教育他。”
“那孩子。”
“孩子我会送去雄父雌父那。”郝誉一锤定音,“基因库说的也对。我离家这么多年,都没给他们留个念想。”
如果雄父雌父不方便,郝誉就把孩子托付给军部抚养长大。
他是不可能交给白宣良、伊瑟尔任何一位养育的。
不过,这话不能现在说。
郝誉温和劝说道:“白哥。我一定狠狠罚伊瑟尔。你放心,我还是站在你这边的,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睡觉吧。”
背后,白岁安整个蒙在被子里,热得满头大汗。他想稍微伸出手臂或腿凉快下,却又生怕雌父发觉——今日之事,他根本没有和雌父提起。往前,他也不知道雌父敢独自找小叔。
在白岁安心中,雌父一贯是吞吞吐吐,什么都要外力推一把才敢出发的。
呼。是了。雌父今天应该就是解释前时间伊瑟尔推搡的事情。白岁安忍不住轻轻抓挠手指,脸、胸腔、小腹全部贴着小叔的背,带着点侥幸。外界声音在他耳中呼呼朦胧,风一样鼓动被子,忽得!
有人拽动了被子。
“郝誉。”白宣良忍不住再靠近些,半靠在郝誉怀里,用手扯着被子缓解焦虑,“我想。想和你再来一次。那个。”
郝誉不动声色压住乱来的被子。
“为什么。”
“我就是。”白宣良面颊飞红,语句越来越低,“想要。”
他总是那么摇摆不定,忽然高潮,忽然低落,忽然显得斗志昂扬,又忽然卑微如草芥。郝誉极少思考情感问题,也会因白宣良波澜般的表态,感到迷茫。
“想要什么?”
白宣良不说话。
他慢慢地扯开自己外面的衣物。郝誉先闻到一股洗衣凝露味道,接着是雌虫自己的味道——在遇到白宣良之前,郝誉闻到的雌虫味道都是汗味、血味、尘土味。普通军雌与军雄就是互殴、互助、偶尔打炮互相满足的关系。
白宣良是郝誉没接触过的雌虫。
他的味道是家务式的干净,一切都是他自己打理出来的,不带汗水、血腥和尘土。正如面前,白净的雌虫穿着长且薄的半透睡衣,带点羞涩与期盼,半坐半靠在身上。
隔着纱质的布料,郝誉的膝盖正正好抵住白宣良。
“想要这样。”白宣良双手环绕着郝誉。他垂下眼眸,往前靠了靠,“郝誉。”
郝誉身后传来一声及浅的闷哼。
白岁安被他的雌父和小叔挤到墙角。冰冷的墙角和面前正在发生的事情差点让孩子发出尖叫。
要出声吗?白岁安脑袋乱麻麻一团。他看不清,看不见,也不敢看。雌父暧昧的喘息声,像不断放大的音频声音,与窸窸窣窣的布料声音逐步吞没他自己的声音。
不。其实小叔和雌父好上,对自己有好处。
没错。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白岁安感觉到天旋地转,撞击声让一缕肉红色在黑暗中忽闪忽闪。他紧紧夹住小叔的蝎尾,像是抱住惊涛骇浪中唯一的浮板,任由数个大浪泼洒在自己身上,陷入深深昏迷。
“芋芋。”
“芋芋。”
郝誉轻轻拍打白岁安的脸,将半睡半醒的孩子叫醒,“芋芋。我送你出去吧。”
白岁安眼皮睁不开,他迷迷糊糊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漫长的像是在海面上行驶的梦境。他看见自己的小叔,身上亮晶晶,仿佛披上月光,呓语道:“小叔。”
“嘘。我才把你雌父哄睡。”郝誉无奈抱起白岁安,“把衣服穿上。”
白岁安抬起手,圈住郝誉的脖颈。
他这才发觉那一层月光般的晶莹,是雄虫身上的汗水。
“小叔。”白岁安问道:“你们做了吗?”
“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郝誉道:“今天的事情,无论是哪一件,我都当做没发生过——好孩子,回去休息吧。”
郝誉不会回答任何一件事情。
他的表达就是最好的回答。
白岁安躺在床上,睡意随着时间慢慢消逝,反倒是一团无法言语的火苗逐渐燃烧,最终越烧越大。
他无法安眠。
*
郝誉也是。
作为军雄,他的情感生活匮乏得可怕。有的那几次也多是直来直往,不需要费脑子。现如今的状况,已让郝誉陷入另外一种意义的恐慌中:他明知道自己不应该做什么,可是真到了那种情境中,他的感性激烈压垮了理性。
送回白岁安后,郝誉直接爬上屋顶,在上面对月光坦荡荡发呆。
月光很好。
这颗植被茂密,水汽充足的星球与郝誉的故乡完全不一样。郝誉一岁后很少回到那颗沙土与移动堡垒并存的星球,但他一直能从哥哥的信件里直到故乡的变化:
蝎族故土的月光发蓝,每一个凉爽的夜晚,都能看到被月光照耀的土地升腾出细小的沙土颗粒。郝誉能从哥哥郝怿的信件里听到,协会组织幼崽们玩沙子,如何进行沙浴,如何用沙子和油脂维护蝎尾,如何绘制沙画。
其实,信件里很多都是这些琐碎小事。
哥哥像是怕没有人教给誉誉一样,事无巨细把家乡、蝎族的事情说好几遍。他在信里教给郝誉,一个蝎族要如何按蝎族的生活方式活着。郝誉年幼时很想告诉哥哥,这些事情,军部会派蝎族军雌教给自己。
他的初恋,他的带教军雌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