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以为竹马在女扮男装(44)
但仅仅是刀背造成的伤也不容小觑,虽不见血,薛环全身上下都像被碾碎一样剧痛。
“疼、好疼啊……”他渐渐崩溃,“祖父最疼爱我了,你把我打成这样,他绝对不会放过你,你等着……”
“你说得对,我看起来赢得太轻松了。”薛成璧点头,认真思索起来,“我本该好不容易‘撑住’才是啊,该怎么办呢……”
他旁若无人地快速自言自语起来。
就像人和怪物的思考方式有天壤之别,薛环盯着疯庶兄,就像在盯一只全然无法理解的可怕怪物。
薛成璧忽然上前一步,捡起了薛环身旁掉落的横刀。
薛环浑身抖如筛糠:“你、你要干什么?”
却见薛成璧对着自己的右臂,手起刀落,划出一道三寸长的伤口。
鲜血溅出,成为这片雪地唯一一抹鲜红。
薛成璧欣赏了一下自己右臂的伤口,凤眸满意地弯起,把沾了血的刀还给薛环。
这是在做什么?
薛环惊恐地瞪大眼睛。
就在这时,周瑭跃上了墙头,大声道:“我回来了!方先生已经安全了,哥哥……”
他一眼看到满地狼藉的庭院,急急跳下来:“哥哥你没事吧?”
薛成璧压下翻涌的戾气,回眸一笑,语气温和道:“无碍。”
周瑭却瞥见他掩在背后的手臂,血珠不断滴落,在雪地里开出殷红的花朵。
然后又看到了薛环身旁,那柄染血的横刀。
周瑭脸色微白,谴责地瞪向薛环,嗓音颤抖:“你怎么能对亲兄长下那么狠的手?”
“……?”薛环冤枉,“我没根本没伤他!”
“你当我好骗吗?”周瑭眼圈泛红。
薛环正要解释,忽见周瑭背后,薛成璧微微笑着,无声向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薛环顿时全明白了。
狡诈的狼在精心缝制自己的羊皮,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手里的针线,甚至包括薛成璧自己。
“……疯、疯子。他就是个疯子!”薛环指着薛成璧,不管不顾地对周瑭大嚷,“你别被他骗了!”
“他故意在你面前装弱小,你一走,他就开始欺辱我们。我身上断了好几根骨头,那几个下人更是被他虐打得昏迷不醒!”
“他手臂上的伤是他自己割的,就为了陷害我!为了骗你可怜他!”
“他从小就是这样,想要我的东西抢不过,就要生生扼死我……全府上下都能作证!”
薛环一鼓作气说罢,间歇时,不小心瞥到了薛成璧的脸。
少年脸上不剩一丝笑意,他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瞳仁漆黑,仿佛深渊之下潜藏着无数魑魅魍魉,而那些未知的黑暗生物亦在凝视着他。
薛环的喉咙好像被狠狠扼住,他发出嗬嗬的窒息声,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然后两眼一翻白,彻底晕了过去。
雪中有片刻寂静。
薛成璧垂眸,视线落在周瑭身上,冰冷的目光藏着一丝无措。
孩子反常地一语不发,低着头,抿着唇,微卷的睫毛遮掩了眼中的神色。
像是生气了。
是因为听信了薛环的话,发觉他不过是一个阴鸷恶劣的疯子,所以生气了,想疏远他?
薛成璧心间翻卷起无边暗涌。
『……原来你一直在骗我。』
『原来你根本不是好人,我不想要你这样的哥哥!』
幻觉丛生,孩子受骗的哭泣和指责声在薛成璧脑海中响起,几乎顷刻间吞噬了他的理智。
额角青筋痛苦地跳动。
然而周瑭什么也没说,低着头转过来,闷闷道:“哥哥,我帮你包扎一下胳膊的伤口。”
“没关系。”薛成璧勉强维系着一丝理智,将右臂藏在背后,“伤很浅,只是看着严重。你看了会泛晕。”
周瑭咬唇:“我要看,我不怕的。”
“不必了。”薛成璧淡淡道。
他声音冷静,甚至称得上轻柔,实则心野间焚烧着足以毁灭一切的烈火。
周瑭想看他的伤,无非是要检查他的伤口形状,核验薛环所言是否属实。
周瑭会发现他不是个好人,不是个好兄长。
……什么也不是。
薛成璧眸色暗沉。
却见周瑭攥着小拳头,静静擦拭着眼睛。
移开时手背被眼泪濡湿,泛着晶亮的水渍。
滔天烈焰瞬间浇熄,化作无可奈何的余烬。
“你哭什么。”薛成璧涩声问。
“……我像个胆小鬼,一直在被你保护。你受了伤,还要惦记我晕血,就连包扎这种小事,我也做不好。”
周瑭小声哽咽:“我好气,生我自己的气。”
他抬起眼,澄澈的眼眸里汪着莹莹泪光,满是心疼和自责。
“我气自己没有好好保护你啊。”
第26章 晋.江.首.发.正.版
“我气自己没有好好保护你啊。”
软糯糯带着哭腔的童音拂过耳畔, 薛成璧薄唇微颤,凤眸怔然。
他心间被灼烧殆尽的荒野仿佛瞬间复苏,小小的嫩绿破开灰烬, 抽枝发芽。
怔忡半晌, 他释然一笑,道:“抱歉。”
抱歉误会了你。
薛成璧性情偏执冷傲, 即便酷刑之下也不肯道一声歉,这声对周瑭的“抱歉”却发自真心,是他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道歉。
周瑭眼眶里的泪水一滞, 满脸迷茫。
薛成璧垂眸道:“方才我以为,你会相信薛环,不信我。”
“坏表兄满口胡言乱语,我怎么会相信他呢?”周瑭疑惑地吸了一下鼻子,“……还是说, 哥哥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骗了我, 才会心虚?”
薛成璧顿了顿, 道:“你若想问, 我可以告诉你。”
周瑭问:“哥哥真的打折了他的肋骨吗?”
“嗯。不仅是三根肋骨,还有膝盖,脚踝。内脏轻度受损, 但不致命。”薛成璧如实以告,“其他人伤势比他轻, 只是失去意识而已。”
说罢,他有些紧张地捏紧了刀柄。
这些对一个天真温柔的孩子来说,是太残忍了些。
周瑭泪水涟涟地望着他, 然后“哼”了一声。
“哥哥就是人好。要是我,肯定把他们都揍成猪头。”
薛成璧呆了呆, 嗤地一笑。
他怀疑孩子根本不懂骨折比猪头脸要严重得多,但他并不想解释。
“问都问好了。”周瑭执着地伸手,“我要看哥哥手臂上的伤。”
“不问其他的?”薛成璧轻声道,“比如说……我手臂上的伤从何而来。”
他已经做出决定,只要周瑭问,他就会如实以告。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坏表兄在骗人。”周瑭认真道,“要是我真问了,反而中了他的挑拨离间之计,我才不要做笨蛋呢。”
薛成璧停顿片刻,浅笑道:“是啊。”
他给过机会了。
周瑭没有抓住机会,也没有放走机会,而是选择了相信他。
他无法判断这个选择是愚笨亦或聪慧。
周瑭毫无保留地信任他,那他自己呢?
薛成璧用完好的左手,轻轻摸了摸孩子的发顶。
“……是我错了,错在我不够相信你。”
“原来是在为这个道歉啊,”周瑭呆呆眨了眨眼,然后脸蛋一鼓,捉住了他的手:“道歉没有用,我要帮你包扎伤口!”
孩子两只小手的力道那么轻,那么弱,只要轻轻一挣就能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