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以为竹马在女扮男装(41)
当他们把周瑭当做供人赏玩的小兔子的时候,都愿意哄着他、顺着他。然而一旦发觉了他是竞争者,就一个个心生警惕、嫉妒,甚至是敌意。
这一点,景旭扬最清楚不过。
他问贺子衡道:“你考不过我,可怪我?”
“?”贺子衡莫名,“怎么可能。”
“那怪谁?”
“怪……怪我自己。”
“没错,”景旭扬用下巴尖点点竹帘另一边周瑭的方向,“不自己好好用功,瞪人家作什么?”
贺子衡挠了挠后脑勺,意识到自己的迁怒,有些羞惭。
方大儒开始授课,所有学生都打起精神,加倍勤勉地读书听讲,免得再被小娃娃比下去。
只有薛蓁和薛环脑子嗡嗡作响,脸色难看至极。
“绝对有猫腻,”薛环脸色扭曲,把考卷攥得皱皱巴巴,“一定是老婆子给方先生塞了什么礼物,才给她买来那么好的成绩……”
像他这么想的不止一个。
午休散学后,往常那些喜欢围在周瑭身边逗他玩的同窗,都心有膈应地躲远了。
显得小孩孤零零的一个人,格外冷清可怜。
只有景旭扬走到他身边,歉然道:“昨日说你分不出绣品好坏,是我不对。”
周瑭半点都不谦虚地点点头。
景旭扬忍不住笑了一声,道:“其实我觉得,你书袋上绣的这只小兔子很好看。很特别,像你。”
周瑭“哦”了一声,心说我才不在乎你怎么想。
他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景旭扬以为他因为被孤立才情绪低落,便宽抚道:“别在意,待你考几次甲等,足够高不可攀,他们够不到你,那些嫉妒和怀疑就会统统变成仰望。”
周瑭站住脚。
“怀疑?仰望?我才不管呢。”
他扬起小眉毛,注视着景旭扬,认真地说。
“哥哥说了,在意别人的目光不值得。别人怎么看我都没关系,最重要的,是做好我自己。”
望着神色坚定的孩子,景旭扬眸光微微一滞。
刚认识的时候,周瑭就是个软糯糯的小团子,一欺负一个准,摔一跤软软跌趴在地,疼得眼泪汪汪。
但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人在他心里埋下一粒种子,一股坚韧的力量在他体内渐渐滋长。
那个人,是“哥哥”。
“说的不错。”薛成璧的声音传来。
看到他来,周瑭小脸上立刻扬起暖洋洋的笑容,小鸟似的飞扑到兄长身边。
薛成璧没有明显的动作。
他只是微微展开手臂,并移开了刀柄,以免孩子扑过来的时候被刀柄撞疼脑门。
周瑭扑进他怀里,幸福地蹭蹭兄长。
薛成璧接过书袋,一贯冷峻的眼眸漾起了一丝温和。
这一刻,景旭扬心里生出了淡淡的羡慕。
还有一缕莫名的胜负欲。
“周小妹妹。”他狐狸眼笑眯眯的,“我准备了一份歉礼给你,不知你是否感兴趣?”
周瑭歪头。
景旭扬道:“七日之后是正月十五上元节,介时京城银花火树,天下繁华荟萃于此。王公贵族都登上望灯楼,观烟花,赏鳌山,满城花灯尽收眼底。”
听着他的描述,周瑭小嘴微张,脸蛋上浮现出向往。
有风袭来,把景旭扬颈边的白狐毛吹出毛绒绒的弧波。
“托家母昭庆长公主之福,望灯楼幸有我一席之地,带你上去不成问题。”景旭扬笑吟吟道,“你想一起来登楼赏花灯吗?”
全京城最高的望灯楼啊。
周瑭转头望向景旭扬,有短短一瞬的心动。
下一瞬,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他鬓角,引着他调回头来。
力道轻柔而不容拒绝,周瑭顺着那只手抬脸仰望,跌进了薛成璧绻着暗色的凤眸里。
“我现在无法带你登上望灯楼。”
薛成璧垂眸注视着他。
“但我许诺——只要我活着,我站多高,你便能站多高。”
他唇畔掀起一抹微笑。
“上元节,和我一起去看花灯吧。”
第25章 晋.江.首.发.正.版
“上元节, 我们一起去看花灯吧。”
薛成璧唇畔缓缓绽开一抹微笑。
肆意而自信,仿佛一切都势在必得。
内心深处,他却在嘲笑自己。
他怎么敢的。
选择那位世子爷, 便能同登全京城最繁华的望灯楼, 与凡间最尊贵的天潢贵胄共度上元节。任何人都会把它当做引以为傲的谈资。
而他自己,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 空有些怪力和记忆力的疯庶子罢了。
与他共度上元节,无非是混迹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之中。若不走运碰上认识他的人,道出他的疯病, 人群纷纷避退,他们连平凡的赏花灯都做不到。
他怎么敢针锋相对的。
然而在周瑭稍稍远离他,把目光投给景旭扬的一刹那,他忽然生出一股孤勇,仿佛只身跃下悬崖只为抓住一根吊索。
脑海里跳出细弱的声响。
——如果周瑭没有选择他, 那根吊索消失了, 他又该如何?
薛成璧眸光陷入晦暗。
在阴暗的念头还未完全诞生之前, 一只热乎乎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指。
“我要哥哥陪我一起看花灯!”
周瑭欢欣地牵住他的手, 捏了捏他的手指,重申道:“说好了,一言为定哦。”
好像还很怕他反悔似的。
好像极珍惜他似的。
薛成璧略微怔忪。
他面上那层薄冰般易碎的微笑缓缓融化, 变成一个真正轻松快活的笑容。
“说好了。”他反握住孩子的小手,一字一顿, “绝不反悔。”
周瑭朝他粲然一笑,然后侧过脸去看被晾在一边的景旭扬,面色有些为难。
《奸臣》里, 景旭扬可从未邀请过谁共度上元节。
腹黑大狐狸在年少的时候,竟然这么热情好心。
周瑭有些迷茫, 不知该不该把现在的小狐狸和以后欺负公主的大狐狸混为一谈,一时心中略有歉意,不知该如何拒绝。
薛成璧先一步开了口。
“多谢景公子的好意。”他微笑道,“只是上元节合该与家人共度,若有得罪,还望海涵。”
周瑭放松地呼了口气,心里好感激薛成璧。
公主真是朵解语花,救他于水火之中呢。
周瑭只听到了他温和带笑的声音,全然不知在自己身后,薛成璧唇角勾起的弧度极为凌厉,凤眸中满是危险的警告。
景旭扬看在眼里,笑了笑,面上不显一丝恼意。
“我尊重你的意愿。”他对周瑭眨了一下眼睛,“不过离上元节还有七日,若你改了心意,随时告诉我,我的邀约不会失效。”
说罢便拱一拱手,携着书童扬长而去。
薛成璧收回视线,落在周瑭乌黑的发顶上,泠然的眸子变得温和。
“你分明很想去望灯楼赏灯。”他问,“为何要拒绝他?”
“想去是想去……可我更想和你一起过上元节呀。”周瑭鼓起脸蛋,“而且望灯楼有什么稀奇,哥哥以后也会靠自己的力量登上去的。”
无论是獬豸司指挥使,还是大虞公主,薛成璧未来都会登上那座望灯楼,并将之踩在脚下。
不是作为目标,而是身为位高权重者一份最微不足道的赠品。
周瑭想起薛成璧那句“我站多高,你便能站多高”,心里涌现出模糊的复杂滋味。
“望灯楼就够了。”他小声笑着说,“更高的,我就不奢求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