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以为竹马在女扮男装(111)
“不仅如此。”薛成璧冷笑,“这是一个告诫。长庆公主近来暴露出与司天监作对的念头,水陆道场是佛教法会,她公然对抗国教,无定上师自然不会让她好过。”
说到乌坦神教的国教身份时,他语气极为嘲讽。
“所以哥哥想要帮助殿下,对吗?”周瑭问。
“不是为了帮助,只因为她与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薛成璧看向他,“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暗中对抗司天监。”
周瑭注意到他话语中的细节:“‘我们’?还有我母亲吗?”
薛成璧点头:“所有想要保护你的人。”
“为什么?”周瑭此前并不知道乌坦神教和自己有什么恩怨,除了……
他恍然:“除了长庆公主殿下说过的那个预言——那个预言的始作俑者也是司天监。”
薛成璧双拳慢慢攥紧。
“那个预言,”周瑭说,“到底说了什么?”
薛成璧神色冷淡:“还记得我说过的么?庚子年的惊蛰,你诞辰那日,天降异象,西南方雷电晦冥,如鸣战鼓,电光若有蛟龙生焉。”
“无定上师得到天启,预言在那日辰时诞下的婴孩中,有一人是‘天命之子’。‘天命之子’若为女,得其者国泰民安、万世太平。”
周瑭讷讷道:“若为男呢?”
薛成璧沉眉:“若为男,轻则助纣为虐、惑乱朝纲,重则家国倾覆、改朝换代。”
周瑭心中剧震。
“……帝王听信了谗言。”薛成璧道,“他下密旨屠杀了所有降生在惊蛰那日的男婴,并将所有女婴搜罗在京内,着意监视。”
“但几乎所有女婴都没能活过十五岁诞辰。除了长庆长公主,还有周瑭,你自己。”
可怖的沉寂。
周瑭脑海中一片嗡然,回神时,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所以圣上破例封我为县主。”
“是。”
“所以长庆公主从小发誓终生不嫁,她不出宫,不出城,不是她不想,而是不被允许。她必须是皇家的人,不能外嫁。”
“是。”
“所以长庆公主想让我与太子联姻,是为了帮他夺位。”
“……是。”
最重要的那一个,周瑭卡在嗓子里没说。
所以,他才必须是女子?
如果不是父母为他隐瞒性别,他早就死在了屠刀之下。
现在回想起来,原来他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原来母亲为了他能活下来付出了那么多。如果稍有破绽,不只是他,整个武安侯府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至于预言本身——对于神鬼之说,周瑭一直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灵魂穿越进小说里这种事都发生在了他身上,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呢?
让周瑭毛骨悚然的是,原书里根本没有提及这个预言。
或许是预言秘而不宣,没有被写进书里;而更大的可能是——那个预言本身就是因他而生的。
多么巧啊。
一个特殊的穿越者,恰好被预言为天命之子。
助纣为虐、惑乱朝纲;家国倾覆、改朝换代——那是无定上师看到的未来。
原来,他将会是这么可怕的存在吗?
周瑭想起什么,蓦然抬头看向薛成璧:“哥哥,你……相信这个预言吗?”
“无所谓信或者不信。”薛成璧道。
周瑭不解:“什么?”
薛成璧定定注视着他的双眼。
“预言是真是假,信与不信,天下太平也好,家国倾覆也罢——不论如何,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亦或左右你的意志。”
他语速很慢,似乎是为了周瑭听清楚每一个字,听清楚他话语里的郑重。
“即便你是男子,我也同样会站在你这一边。”
听完这一席话,周瑭整个人都在颤抖。
半晌,他才带着一点哭腔,笑道:“如果方先生在,一定会骂我把四书五经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薛成璧道:“若训斥也理当斥责我。为何是你?”
“因为听到哥哥这样…这样悖逆不轨的话,我竟然不想反驳。更可怕的是,我竟然由衷感到高兴。”
周瑭红着眼圈:“……我好自私。这太罪过了。”
薛成璧微微一笑。
笑起来时,他眉眼的弧度很温柔,但猩红伤痕和朱砂痣让他的笑容看起来像恶鬼的引诱。
他抬手将周瑭揽向自己。
“这不可怕。你没有错。”薛成璧嗓音低沉,犹如蛊惑,“是那些仁义道德欺骗了你……你没有义务为任何一个人牺牲自己,也不该为诞妄之言否定自身。”
周瑭有些疲惫倚在他肩头,没有点头也没反驳,似乎在挣扎。
薛成璧垂眸微笑。
就算他大逆不道又如何?世人的谩骂、鄙夷、唾弃,他从幼时便遭受过太多,早已不在乎了。
毋庸置疑的,如果全天下都与周瑭为敌,那么他就为周瑭厮杀到流尽最后一滴鲜血。
他的血液会溅射在少年的脸颊上,那样的场景,光是想象就让人心动神摇。
或者更好——他已然战死,而他死去的血涂满了少年全身,最好遍布每一寸肌肤——他冰冷的血液将被少年的体温捂暖,然后灼烧、沸腾。
那时,周瑭一定会为他而哭泣吧。
他希望周瑭的泪水淌入自己僵硬的喉管中,或者落在他静止的心脏上。
那样他的胸腔里就会跳动起,比活着的时候更热烈的生命之火。
经历数次生死一线之后,薛成璧已然想得很清楚了。
倘若不能拥他入怀,生亦何欢;倘若能与他互相占有,死亦何惧。
这次回来,他的目的非常明确。
要么死去;
要么颠覆司天监,颠覆这个王朝——从太子、帝王、乃至全天下手里,夺回他的所爱之人。
第54章 晋.江.独.家.首.发
薛成璧很庆幸, 此时周瑭低着头,看不到他眼里的疯狂。
少年脑后扎了一个小发髻,蔫哒哒的有些低落, 余下的发丝自然垂在肩头背后, 如绸如缕。
不过消沉的状态从来不会在周瑭身上停留太久,没过一会儿, 他便恢复了振作。
“预言之事可信,但不可尽信。或许我是特殊的那一个,但不一定就真如预言中所说的那样结出恶果。事在人为, 我了解自己,不是会做恶事的人。”
“就像哥哥说的那样,为了一个预言而否定自己,确实太荒谬了。”
“不过……”
周瑭坐直了腰,在薛成璧对面端正坐姿, 与他平视。
“万一, 万一真有一日, 如果我无意间对黎民苍生造下恶业, 那么我会倾尽余生偿还世间,然后用最痛苦的方式,亲手了结自己。”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他语气里的认真证明那并不是夸夸其谈, 虽未立誓,但这些话的真实性胜过任何誓言。
薛成璧毫不怀疑, 周瑭真的会那么做。
用最痛苦的方式亲手了结自己……么?
他垂下眼眸,瞳色幽暗。
周瑭的手放在了他攥紧的拳上。
“我有一事,非要哥哥帮忙不可。”
“何事?”薛成璧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