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秩序官会爱上异能反叛者吗(229)
“走,”尤利西斯抓住贺逐山手臂,“别浪费时间!”
“放开!”贺逐山不肯,试图挣开尤利西斯的桎梏,但在绝对的能力差距面前根本做不到。
尤利西斯将他一把推进漩涡深处,水流开始缓慢闭合,阿尔文的背影越来越远。
而他听见神说:“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阿尔文答:“这就是我的选择。”
“你说谎,”神漠然道,“你在犹豫。你举棋不定,你惶恐不决,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你能忍受没有他的日子吗?你舍得放他离开吗?从此以后你会永远失去他。”
“……不能。”阿尔文轻声说,“但如果把他永远留在这里……”
“他也不会开心。”
“我不想他不开心。”
海水越来越冷,周围越来越暗,贺逐山快要看不到阿尔文的影子了。那巨大的白色的神,和神面前跪着的渺小的人,仿佛很快就要从他的世界消失,再也不会被记起。
不要这样。他茫然地想,不要这样。
我曾经这样失去过他太多次了。
“如果你执意这么做的话……”神说。
“你的任务失败了。”
“我会删除001号维序官的所有数据,没有用的程序不需要存在。”
“尤利西斯!放开我!”
水流裹挟着身体,像从大海深处探来的无数只手,试图把贺逐山拽进海底。
尤利西斯盯着他的眼睛,微微歪了歪头。那一瞬他应该想了很多事情,最后说:“不行。”尤利西斯拒绝道:“我杀你一次,救你一次,这样就算扯平。”
贺逐山张了张嘴,嘴唇蠕动一时,但说不出话。
指令开始运行,安全屋逐渐张开大门,准备迎接向它寻求庇佑的旅行者。窒息感淹没了大脑,贺逐山发不出声音,身体在穿过什么柔软的、温暖的东西,去往另一个地方。
可尤利西斯读懂了他要说的话。
——这样只是把他再杀一次。
尤利西斯想,是的,无论是真,是假,是虚构还是现实,看着“阿尔文”死在自己面前,而他什么也做不了。没有比这更残忍的凌迟了。
尤利西斯安慰道:“别怕。你会回到那个世界,你会见到真正的——”
但贺逐山忽然一动。
他猛地睁开眼睛,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那双眼睛眼底血红,眼瞳却异常明亮,闪过一道坚毅、决绝、锋锐的,像杀意一样的光。
“闪开。”他说,竟挣脱水流束缚,对尤利西斯冷冷道。
贺逐山反手探向后颈,搭上蛰伏在脊椎背沟处的刀。
一股龙卷陡然跃起,冲破海面,利箭一般刺向天际!
水流纷纷散去落下,露出其中人的影子。
“当——”
贺逐山从高处跃下一斩,银丝与刀刃相撞,发出“叮——”的尖锐脆响。
银丝看似纤细,却坚硬无比,而刀锋锐不可当,两相照面,迸射出惊人的一连串火花。
角力顺着刀面反传至刀柄,整具机械长刀刀身剧烈颤动。贺逐山咬牙,一压手腕,硬是扛住了这种撼经动骨的锐痛。
银丝被巨力下压至绷紧一线,紧到不能再紧,贺逐山看准时机,霍然抬刀,再次用力向下劈砍——
“噌——”
银丝应声而断。
“……”
神默然,看着两人挣脱祂的控制,却只是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什么也没有说。
断裂处顿时爆发出巨大的冲击波,贺逐山下意识把阿尔文抱紧在怀里,刚环绕两臂揽住他,藏得严严实实,后背便被狠狠一拍,两人一起斜飞出去。
尤利西斯破开的安全屋通道早已关闭,他们落进海里,一震,浪花拍在脸上比鞭抽还疼。然后慢慢下沉,下沉,越来越黑,越来越暗,贺逐山快要感觉不到意识的时候,觉得阿尔文动了动,将他一拉,他们落在一处柔软平地上。
不知道这是哪,什么都看不清。
只感觉阿尔文身上很烫,有血的腥气,然后慢慢地挪过来,伸手把自己抱进怀里。
黏糊糊的血,和嶙峋的伤口,没有比这更狼狈的怀抱了。贺逐山却觉胸膛里那颗心逐渐安定下来,觉得这世界也再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阿尔文咳了半天,呛出腥咸的混着血的海水,哑声说:“你疯了吗?”
贺逐山艰难地保持清醒,在昏死过去之前努力回嘴道:“你才疯了。”
阿尔文轻声说:“我是个程序啊。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走?你不是一直想回到真实世界去吗?”
贺逐山懒得重复回答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
他迷迷瞪瞪得喘了一会儿,忽轻声说:“刀……很好。确实是我的刀。它叫什么名字?”
“……你从来不给刀起名字。”
“我想也是。”
阿尔文又问:“为什么救我?”
贺逐山笑了笑。
他什么也没说,反手把刀放回后背。机械长刀再次自觉蛰伏成长长窄窄的一节,像一条野心勃勃的蛇,昭示着主人的孤绝与狠厉。
然后,他伸出手,很吃力地,一点一点摸到阿尔文的手。
双方掌心都满是鲜血。
贺逐山不在乎这些鲜血。他顺着干涸的血痕,顺着掌心裂纹,慢慢摸上去。与阿尔文十指交握,轻轻捏了一下。
然后他终于昏睡过去。这便是贺逐山的全部回答。
作者有话说:
比我预计的篇幅要长,所以昨晚没写完。今天更了。大概还有不到10w字完结?我努力争取在本月完结。
第121章 莫比乌斯(14)
门关闭了。
直到水流汇合, 再度凝作平静的海面,那两个人的身影也没有出现。尤利西斯漠然看了一会儿,随即垂眼,转身离去, 独自走向海底。
海底有一条不知通向何处的通道, 三米宽, 四米高, 横在幽暗冰冷的海底逆流中间, 阿尔弗雷德正坐在不远处。
阿尔弗雷德, 他瘦削、单薄,身型像一张雪白纸片,一片透明的,随时会被吹破的蝉翼。
阿尔弗雷德注意到尤利西斯, 立刻站起来, 用目光表询他的疑惑。
“他们在另一边入口,”尤利西斯随口扯了个谎,“我们等下去终点会和。”
阿尔弗雷德跟在尤利西斯身后。漫长的通道很深, 很黑, 并且越走越冷。尤利西斯打了个响指, 二人身前浮起一团萤火般的光, 带着点暖意, 引着他们向前。不过还是听见微不可察的吸气声。尤利西斯顿了顿,回头伸出手。阿尔弗雷德犹豫片刻, 让他牵住。
手掌很柔软, 被尤利西斯握住手腕时, 阿尔弗雷德没由来地想。很软, 但又凉冰冰的, 像风雨夜里挤进你臂弯里的一只野猫。以前雷鸣电闪的午夜,尤利西斯抱着枕头,一路光脚小跑钻进他床里,就是这种感觉。他记忆里属于尤利西斯的一贯的触感。
不知走了多久,绝对寂静的隧道里终于有了动静。
潺潺流水声,眼前出现一条地下河。
但与今日所见的另一条地下河相比,这条更宽阔,更平静,墙壁上悬着静静燃烧的灯烛。几阶石梯向下,一方小小的堤岸码头。水道上停着一只瘦瘦窄窄的手摇船,船橹随波涛渐起渐伏。
两人上船,阿尔弗雷德坐在前,尤利西斯站在后。尤利西斯拿起船橹,一点一撑,摇船便慢慢破水向前。
水道纵横交错,河网比迷宫还要复杂。最终,船在一侧岸边停下来。这里有一道看不见顶的水幕,幕上浮动着十数道门。
“到了吗?”
“还没有。”
尤利西斯推开其中一扇,门后是电梯。他们跟着电梯飞速下降。
水声越来越远,取而代之的是幽微的风声。阿尔弗雷德忽然觉得很熟悉,心念一动,问:“这是哪里?其它门后面是什么?”
“什么都没有。”尤利西斯淡淡道,“选错了,一脚踏进去,你就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