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日学习计划(9)
马知力询问地看向谢呈,周讲于在他背上揪了一下,谢呈一下子挺直了背:“是!”
这一声特别响亮,惊得马知力头微微朝后仰了一下。
周讲于一本正经地:“他每天要喂猪喂鸡喂鸭喂狗喂妹妹的,整整喂一圈儿才能出门。”
看马知力一脸不信任,周讲于拖长着声音补充:“还要指挥酿酒呢。”边说边睨了谢呈一眼。
谢呈想笑,掐着自己的大腿忍住了。
没等马知力多问,周讲于一鼓作气:“而且马老师,我们踩着铃声来的,也不算迟到啊。”
很多年后谢呈想起马知力,总觉得他其实是一个单纯的大人。
马知力听完这话似信非信的,但明显没刚才生气了,虽然口气还有点硬:“谢呈,你是个乖孩子,但是学生还是要以学业为主,你家里大人怎么回事儿?”
谢呈简单地应:“我妈去山上给我外婆收春玉米了,我哥很忙,要照顾我和妹妹。”
马知力听完犹疑了一下,不知道脑补了什么东西,欲言又止片刻,最后说:“进去吧。”
两个人回教室。
谢呈跟在周讲于背后,看着他干净的后颈子,忽然笑了笑。正在此时,身后马知力来了一句:“从明天开始七点二十打考勤。”
笑容瞬间没了。
周讲于回头幸灾乐祸地看了谢呈一眼,谢呈嘴角僵住,狠狠瞪了回去。
下了早读课,谢呈先去了趟办公室找英语老师。
他平时成绩好,也是一副说一就一的样子,老师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叮嘱下次保管好作业。
但谢呈还是觉得天阴了。
他从来没有觉得上学这样难受过。
虽然其他班初一就在提前打考勤,谢呈也早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但是七点二十的死令来的这一刻,对他来说依然无异于晴天霹雳。
他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睡觉。
从办公室踏回教室的路,硬生生被踏出了刑场的悲凉。
周讲于去上厕所,厕所挨着办公室那头,出来正好跟着谢呈回班,他脸上全然是看好戏的样子,谢呈却没理他。
连吵架都没心情了。
还好晚自习从来不强制,算是给了谢呈一点安慰。
宣禾在高二1班,跟他们同一栋楼,下午放学他先回的,谢呈跟着周讲于去了一趟台球室。
兰姨请的人挺可靠,是熟人,以前在类似的地方干过,很多事都不用周讲于操心。
两个人回到家,宣麦已经写完作业在画画了。
初二开始有物理,这是开学第一天,才刚听了一节课,但谢呈就是觉得特别有意思。
今天的作业只有语文和英语的抄写,谢呈没忙,先翻开物理书看,一看就看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连宣禾来跟他讲话他都没听见。
饭后擦黑时候,周讲于潦草写完了作业在陪宣麦玩儿,宣禾洗碗,谢呈又在看物理书。
宣禾收拾好厨房进堂屋:“作业写完了?”
谢呈才反应过来作业还没写。
正在奋笔疾书抄单词,院门口突然传来隔壁阿姨的声音:“周周!你小姨的电话!”
宣家巷安电话的人不多,最主要是刚开始初装费很贵,后来初装费取消了,但牵线费和月租也贵,而且线路不多,错过了第一批后面再安就很麻烦,于是谢呈家和兰姨都没安。
只偶尔真的需要才去公用电话处打,或者像这样打到隔壁人家。
周讲于就在院子里,但不知道为什么没应。
宣禾起身出去,站在堂屋门口问:“周周,怎么不去接你小姨电话?”
“哎!就去!”周讲于拖长着声音答。
谢呈一边写单词,一边听到他拖着拖鞋走出门去。
宣禾又坐回来,指着谢呈作业本:“小鬼,写错了。”
谢呈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把“N”写反了。
他眉头一皱,一笔直接划过去,在整张纸中间划了一条长线,写了半页的作业直接废了。
“哎!”宣禾哭笑不得,“这不声不响的小暴脾气。”
外面宣麦在叫宣禾,宣禾去了,堂屋里就剩谢呈一个人。
他看着被自己毁了的作业,紧紧盯着那个写反的首字母,半天才垂眸,不出声地叹了一口气。
撕掉这一页。
小学是在洛花的旧学校上的,以前没有英语课,谢呈上初中才开始学英语,这也一年了。
他有点心烦,都学一年了,但是偶尔不注意出个神,写大写的“N”还是会写反。
就好像他一个小毛病永远也改不了似的。
周讲于去了隔壁,跟主人家打了招呼,接兰姨的电话:“小姨。”
那头兰姨的声音依然很精神:“臭小子,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学习?”
“当然没有啊。”周讲于懒懒散散地随口应,“你什么时候回来?”
兰姨:“快了快了。在家怎么不知道你这么黏我呢?”
周讲于叹了一口气:“都是你!跟谢呈说了什么要看着我,他管我比你管我还严,愁死我了,风都放不了!”
兰姨笑道:“活该!”
随便扯了几句,周讲于想挂电话了:“你要说什么快点儿,人叔叔阿姨要睡了。”
兰姨顿了顿:“小鱼儿,你妈说……”
“听不清,怎么沙沙声这么重?”周讲于说,“我挂了,小姨你快回来,我都成小白菜了。”
他不等兰姨再开口,迅速把电话扣上。
跟邻居道了谢出人家院门,一出去就看到外面杵着个人。
周讲于吓得爆了句粗口,后退了一步,才猛地发现是谢呈。
“你干嘛?”周讲于上前,在谢呈手臂上甩了一掌,“吓死人不偿命是不是!”
谢呈回击他一脚:“看看你丢了没有。”
周讲于还没开口,谢呈又说:“我忘记语文是让抄什么东西了,你再不告诉我咱俩明天肯定要迟到。”
“是你迟到,我不会等你的。”周讲于把住他脖子,整个人朝他肩上压,“你说你是不是蠢?顺着第一篇的字词抄总没错。”
谢呈嗤笑:“就你最聪明。”
两个人一起回去,宣麦小屋里的灯已经关了。
宣禾站在门口等他们,看到人来就笑:“问到了没?第一天的语文作业是什么?”
谢呈点点头:“顺着第一篇的字词抄就是了。”
他去堂屋里接着写作业,周讲于跟着坐过去,翘着二郎腿嫌弃:“没见过你这样的第一名,连个作业都记不住,第一天上课就能写不完作业。”
谢呈:“你是不是瞎啊?这不就见到了吗?”
宣禾笑着伸了懒腰出堂屋:“你俩等下早点睡,爱护环境和平相处,趁着今天没作业我要去睡了,累死了。”
堂屋里剩下两个人,秋初的虫鸣比夏夜更显出了寂寂的意味,谢呈写作业,周讲于坐在旁边,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谢呈心觉有点反常,抬头看到他在看美术书,还是忍不住问:“兰姨跟你说什么了?”
周讲于白他一眼:“写你的作业!”
谢呈挑挑眉,低头接着写,周讲于在旁边说:“她想我了呗。”
兰姨在西容待了三天,从周讲于住到洛花以来,这是她没在家的最长记录。
期间周讲于就一直住在谢呈家,有他催着一起起床上学,虽然变成了七点二十打考勤,但谢呈愣是没迟到过。
虽然天天都踩点儿。
也是因为谢呈看着,周讲于一周才去了一次游戏厅,用他的话来说,手都闲起皮了。
兰姨是周四回来的,给几个小的都带了礼物,给宣禾的是几本书,给宣麦的是一套布娃娃,给谢呈的是一个复读机。
晚上在堂屋里分礼物,周讲于在旁边眼巴巴地等着,最后得到了一捧空气,气得想撞墙。
谢呈看着手里的复读机,瞅了瞅宣禾,回手要还给兰姨:“兰姨,这个太贵了,我不能要。”
“你拿着,”兰姨说,“用来听英语磁带。”
谢呈又看了看宣禾,宣禾没表态,他有点不敢拿主意:“可是我哥那里有一个,还能用。”
兰姨笑了笑:“其实是买给你跟鱼儿的,你们俩一起听,不能让他保管,免得他去弄些乱七八糟的磁带来。”
周讲于很兴奋:“太好了小姨!你给我提供了思路,我要去找找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磁带!”
兰姨在他头上拍了一下。
宣禾笑笑,把着谢呈的肩膀:“那就谢谢兰姨吧。”
周讲于回了自己家住,像是突然脱离了谢呈的掌控,整个人活跃得不行。
台球室临时请的人结完工钱走了,第二天是星期五,他说去帮忙看摊子,去的路上就拐进了游戏厅。
当然,因为没住谢呈家了,这小插曲谢呈也不知道。
星期六晚上宣芳玲也回来了,说是山上的春玉米已经收毕。
她一回来宣禾也能稍稍喘口气,谢呈心里松泛了点。
宣芳玲不在家的时候宣禾总是大包大揽的,很多事都不让他做,老妈在家自己反而能帮着分担一下。
酵池里的高粱还得堆两天,没到出酒的时候,酒厂里暂时没什么可忙的,离农忙还得有半个多月,地里也不用人。
这几天都是老谢在守酒铺子,星期天吃了午饭,宣芳玲说去摊子上收账,兄妹三个就在院子里一起学习。
谢呈喜欢拖作业,一向得宣禾监督着才行。
阳光挺好,人也很平和,但是谢呈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以前每个周末耿川都要来自己家的。
想到这里,他咬着笔头,抬头看宣禾:“哥,耿川哥今天怎么没来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