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日学习计划(27)
周讲于也怒了:“不是你他妈说要打篮球的吗?!”
谢呈一怔,起床气突然就散了。
他低头看周讲于,周讲于拧着眉,看上去很凶,但是眉眼之间根本就没有戾气,反而愈发显出脸上的优势来。
一双深眸。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谢呈“哦”了一声,坐到床边穿衣服。
周讲于气不过,等人穿好衣服裤子,先狠狠回踹了一脚。
其实谢呈不算是完全不会打球,只是以前个子……稍微差了那么一点儿,加上性格问题,自动就跟打篮球的男生分了界。
但是只有周讲于就好说了,该怎么暴力怎么暴力,简直毫无顾忌,因此他极快速就找到了乐趣。
周讲于看他投篮很准,不断重复:“名师出高徒!”
各地高考日期统一提前到六月之后,今年是第二年实行,正好是六月第二个星期的头两天。
仙水一中是考点,整个学校都要腾空,考场提前两天清理并封锁,相当于其他年级要连休四天。
星期六,天才麻麻亮,谢呈已经起床了。
这些天他都起得很早,但是宣芳玲更早,这会儿都已经出门了。
谢呈穿着白色背心和短裤,踩着拖鞋,像这些天一直做的那样,洗漱完先走到晒楼边朝外看。
这个方向往西面看,能望到不远处的连片秧田,田边上种的是梨树。
这么一望过去,谢呈眼睛骤然一亮。
他想也没想,急匆匆下了楼,跑到斜对面去敲门。
兰姨已经起床,看到他这么早十分诧异:“小呈这么早?”
“兰姨早!我找周讲于!”谢呈大声说,话音没落已经咚咚咚上了楼。
周讲于硬生生被谢呈从被窝里拽出来,头发还乱糟糟的,不耐烦地问:“谢呈你是不是疯了?”
谢呈一通生拉硬扯,抓过背心就要给他套上,手却激动得不利索,一下过去就蒙住了他整个头:“快点儿!你绝对不会后悔!”
“你大清早是来谋杀我的?”周讲于被蒙着头,破口大骂。
谢呈连声催促:“快快自己穿!有惊喜!”
周讲于其实没有起床气,这会儿一把拍开他手,自己理好背心穿上:“你要是敢骗我就等死吧!”
两个人一起出了门,从古分泉过,极快地踩着小路出了巷子。
谢呈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来,周讲于不明所以,正想吼,谢呈回手一把拽住他手腕,“嘘”了一下。
一前一后踩在田埂上飞奔,两边的秧田正青绿,秧叶子上挂满了露珠,昭示着今天会是个晴朗天气。
田埂边是无数野草,草叶弯弯,一下一下打在光裸的皮肤上,在脚踝处留下点水痕,以及轻柔又锐利的触感。
谢呈拉着周讲于一直跑,跑到了这条田埂的最底端,而后,哗啦啦——
几百双翅膀扇动的声音响起来。
一大群白鹭从栖息了一晚的梨树巅惊起,扑腾,盘旋,升高,飞向不远处的洛花河畔。
周讲于被谢呈拽着手,看着眼前无边的绿色,以及点缀其中又不断隐没于远处的白,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等到鹭群彻底飞了个干净,谢呈才笑起来,转头看他:“是不是很好看?”
他满眼都是光,纯粹又坦然,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正在等周讲于说话,跟平常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周讲于有点惊讶地看着谢呈,好半天才点点头,认真道:“好看,特别好看,从来没有见过。”
☆、褪色
两个人站了一会儿转身回去,正好看到东面天边红了。
谢呈说:“这是我的秘密,我每年都来追这群白鹭。”
“你怎么就知道是同一群了?”周讲于说,“今天这得好几群了吧,而且每年来的肯定不一样。”
谢呈:“它们年年都歇那两排树,在我心里就是同一群。”
半晌,周讲于问:“怎么我都不知道?”
谢呈:“都说了是秘密。它们只歇两天就会走,有时候一天就看不到了,你以前白天可能见过,但是没在意。”
“没见过,我压根儿不会朝田这边走,都是直接就上街了。”周讲于说,“而且又没人带我看。”
谢呈挑眉:“怪我?”
周讲于理所当然:“是怪你啊。”
谢呈看他一眼,眼里带了点笑:“你刚来的时候连秧苗都不认识。”
“现在也不认识。”周讲于翻了个白眼。
这一天晚饭吃得早,谢呈跟周讲于要去洛花小学打篮球。
宣禾没什么事儿,也准备跟着去,宣麦见他们要走蹦得老高,宣禾笑笑,顺手一捞,把人捞到了背上。
四个人于是一起去球场。
这会儿洛花小学没什么人,校门已经关了,翻墙进去的。
打了一会儿中途休息,宣麦吵着也要打,宣禾弯了腰耐心地陪她,不过宣麦人小,篮球只能当皮球玩儿。
谢呈跟周讲于在花台边坐着,说东说西的,说到了这两天的高考。
周讲于:“考完就解放了,好羡慕,不用学习了。”
“瞎说八道,上了大学还是要学习啊。”谢呈说。
周讲于挑挑眉:“我肯定考不上大学。”
谢呈:“不上大学你要干嘛?去加油站打工?”
周讲于“嘁”道:“太瞧不起人了,怎么能是去加油站打工的?是去努力准备收购加油站的。”
谢呈:“……”
他突然想起什么来:“高考完了莫尧尧是不是就要走了?”
“不走留仙水干嘛?这里又没有大学又没有大城市。”周讲于随手抽了根草茎。
谢呈看了宣禾一眼,说:“耿川哥上的好像是能参加高考的班,不知道他高考之后要去哪里?”
恰好应着这一句,宣禾手突然滑了一下,篮球从他手里落下去,滚到了球场另一边。
“哥哥我不玩儿啦!我想看你们打!”宣麦跑过去捡球。
没等她跑到场地边,有个人从入口处进来,捡起篮球,走了几步手一抛,进了个干脆利落的三分。
宣麦高兴得跳起来,拍拍手大喊:“耿川哥哥好厉害!”
宣禾伸手接住掉下来的篮球,回手也进了个空心球,没有转头。
宣麦激动地飞跑,跑到谢呈旁边坐下去:“哥哥更厉害!”
“走!”周讲于说。
谢呈跟着起身,也上了场。
四个人没商量过分队,很自然就成了两方,谢呈跟宣禾,周讲于和耿川。
莫名其妙的,双方都□□味儿十足。
篮球的撞击声应和着脚步。
大伙儿都不说话,只有宣麦在喊,她其实也看不明白,看到人进球就夸一句好厉害。
几个人都乐得看她开心,一直打到夜色深下去,高高的柱灯越来越亮。
最后宣禾把球传给谢呈,半途被周讲于截住的时候,宣禾沉默地走到场边,意思是不来了。
周讲于指尖转着球,问:“耿川哥,你明天不是要高考吗?”
“我考不考也就那回事儿啊。”耿川笑了笑。
宣禾好像没听到他们在说话,自顾自去牵宣麦:“麦子,回家了。”
耿川喊:“宣禾。”
宣禾没看他,朝着入口走去,耿川立在原地,说:“宣禾,我就问你一个问题,行吗?”
谢呈从周讲于手上抢过篮球:“麦子,走!”
周讲于也没多说,跑过去一把截回篮球:“麦子你看周哥哥。”随即耍了两个花招,运着球带宣麦朝门口围墙边走。
快要出洛花小学的时候,谢呈回头看了一眼。
球场边的灯是昏黄的,灯下两个人静静立着,宣禾背对着耿川,两条影子却叠在一起。
这场景印在他脑子里就像一副褪色的画。
很奇怪,一路上周讲于都没提这回事,好像对宣禾跟耿川之间的气氛毫无察觉一样。
他不主动问,谢呈也不会说。
其实就算他问了谢呈依然不会说,这事情似乎对谁都能说,但是对周讲于不行。
这一晚上只有风听到耿川问了什么,也只有风知道宣禾是怎么回答的。明明就在一个镇上,但耿川好像就此消失了似的。
整个轰轰烈烈又沉寂无比的夏天里,谢呈再未见过他。
高考结束之后,宣禾就是准高三了,听说暑假都得补课,人从期末就开始忙了起来。
消失的人不止耿川一个,还有莫尧尧。
不过她消失的时间要短一些,就在谢呈以为再不会见到她的时候,她突然又出现在了台球室。
那会儿已经是期末考之后,八月份,谢呈和周讲于也算是升初三了。
那天谢呈正好在台球室,见到莫尧尧来,他立马笑了:“以为以后都见不到你了!”
周讲于依然穿着旱冰鞋在场子里溜达,闻言一脸嫌弃:“喔唷,你俩感情好哦。”
谢呈没理他。
莫尧尧也笑:“高考完回了趟家,处理了一点儿事情。谢小呈,这才两个月没见啊,我怎么觉得你嗖一下就长高了?”
“嗖一下吗?”谢呈很开心,“我觉得是嗖嗖嗖几下!”
周讲于面无表情,伸手在他头顶拍了几下,像拍皮球一样,自己还配了音:“咚咚咚。”
谢呈:“……”
莫尧尧哈哈大笑:“今天来是想跟你们说一声,我开了个小画室,教小孩儿画画,就在陶市巷子上,你俩有空来找我,教你们玩彩色泥巴。”
“我们已经长大了,不跟泥巴玩儿了。”周讲于说。
谢呈很惊讶:“你不去上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