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人的全胜(106)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工作简单,她得天天跟着雇主,就意味着她得天天听这些吐槽和抱怨。而她又不是很会宽慰人的类型,也没有那些细腻的心思,只得硬邦邦劝道:“陈总,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
“不,我不回去。”他攘开何小青,“那天我说,让他走了就别再回来,结果他真的没有回来……”
何小青很无语,她是保镖,却干成了保姆的活儿。这人一喝醉就全是车轱辘话,她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开始她还挺感激得到这样一个工作机会,身为女性,别人总觉得她不如男人专业。还以为陈家这种富豪打破了这偏见,到了才知道,找女保镖是陈家这儿子是个同性恋,还在为了某个男人要死要活。
“你这么想他回来,你去把他找回来不就行了。”
“我不会去找他……他自己走的,凭什么要我去找他,他得自个回来求我……”陈砚乔重重地把酒杯搁在桌子上,愤怒地,“我还不一定会原谅他。”
说起这件事,哪怕过了月余,陈砚乔还是生气。
徐开要走,他挽留了,还追了出去,虽然没有追上。匆忙之下忘了拿手机,又只好回来给徐开打电话。徐开不接,他又开车去追。追到车站,徐开已经上了车。他再打电话,叫他下车,徐开拒绝,说他要回家。
陈砚乔想他正是闹别扭的时候,打算让他回家先冷静两天,再和他好好谈。过了两天给他打电话,这人竟不声不响换了手机号,他的电话再也打不通。
这可把陈砚乔给气死了,这不只是要跟他分手,而是一点旧情都不念,决绝地老死不相往来了。
既然徐开这么绝情,他也没必要再拿出那样的低姿态挽留。不就分个手,他都分过多少次了,用得着吊死在这一颗傻木头桩子上?哪怕难受,也是徐开比他更难受,要说谁先忍不住求和,那也是徐开先忍不住。
陈砚乔完全醉了,一直咕哝:“……我才不会去找他,是他自己走的……”
“不找就不找吧,我该送你回家了,人酒吧都快关门了。”
“……不回去……”
“那你要去哪里?”
“……不回去……酒……”
见他就快醉倒,何小青强硬地将人拖出来,送回了家。
反正徐开不在的夜晚,陈砚乔都是靠着酒精或药物才能入睡。一如既往不省人事的一夜,却并不安稳,做了好些奇奇怪怪的梦。
早上陈砚乔嗅到熟悉的味道醒来,是煎蛋和培根。那道他曾经吃得快要吐了的早餐,味道萦绕在半梦半醒间,也将时间回溯到过去那些日子,——徐开为他做早餐,守着他吃完, 再一起去公司,那时他们整天都在一起。
陈砚乔猛地睁眼,跳下床,宿醉的晕眩却挡不住他踉踉跄跄往外跑:“徐……”
在他醒来的那一刻,时间又回到了现在,站在料理台前的是何小青。
“陈总,你醒了啊,醒了就准备吃早餐吧。”
陈砚乔站在客厅中间,有一瞬间的茫然。反应过来后,对所有都失去了兴趣:“没胃口,我再去睡会儿。”
“刚刚你爸爸打了电话……”何小青欲言又止。
陈砚乔无所谓:“他问你什么你就照实说就是,反正是他雇的你。”
徐开走了,陈砚乔心里门儿清,何小青既是他爸找来保护照顾他的,也是对他不放心,放个眼线在他身边,大概是怕他又在私人关系上乱来。
陈砚乔没和他爸说,其实完全不需要这样,他现在对那些事一点兴趣没有,准确点讲,对什么都没兴趣。
“你爸说他一会儿要过来。”
“过来吧,他知道门的密码。我今儿不出门,你自由安排吧。”说完陈砚乔回了房间,继续睡觉。
果然,陈开年没一会儿就杀了过来。
陈砚乔又不去公司了,整日白天睡觉,夜晚烂醉。好不容易扶了点上墙的烂泥,因为分个手,又全塌了下去。
陈开年不知道儿子和徐开具体是怎么谈崩的,即便知道自个儿子的尿性,这次他还是觉得是徐开不对。不管怎么说,陈砚乔包括整个陈家对他都很不错,若是这样,他还是那么一点委屈都不能受,还要陈砚乔一直哄着捧着,那绝对不可能。陈家人不伺候别人。
即便没有家庭背景的加持,因着自个儿子喜欢,陈开年对徐开大体还是满意的。他唯独不能接受陈砚乔因他这么受伤。他陈开年的儿子要找对象,随随便便就能找到各方面都比那徐开好十倍百倍的人,哪里犯得着。
老爷子直接将陈砚乔从被窝里薅起来:“你看看几点钟了,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陈砚乔没有心思应付他爸,又一把蒙上被:“爸,你别管我,让我睡觉。”
老爷子抓着被子跟他儿子拔河:“春天都来了,外面天气那么好,你起来陪我出去逛逛。”
“不去,都说了,我要睡觉。”
叫不动他,老头脾气上来了:“睡睡睡,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不就是分个手,你要颓到什么时候?”
“我很累,想休息。”陈砚乔用力扯过他爸手里的被子,“爸,让我自己清静一会儿好吗?谢谢您。”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软蛋的儿子。”老爷子痛心疾首,“分个手失个恋就要死要活,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陈砚乔被子底下大睁着眼,他最近状态的确不对,但他也不想惹父亲不快。只当这是父亲对他失望的发泄,竭力忍耐着。
“不就是个徐开,他算个什么东西,值得你变成这样?”老爷子一把掀了被子,“还有你,三十岁的男人,心理这么脆弱,成天情啊爱啊的,你这脑子里能不能装点正经东西?
“你爹我都黄土埋到头了,你还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不知道哪个字触到了他爆发的点,陈砚乔猛地跳下床,居高临下对着他爹的鼻子:“你觉得我为什么这样?还不都是因为你。
“小时候你关心过我吗?我吃着馊了的饭菜和发霉的蛋糕时,你在哪里?我生病发烧出疹子一个人躺在家里时,你在哪里?你自己不会照顾我,就逼我自己照顾自己,那时我他妈才七岁,站着跟灶台一样高,你就是这样当爹的!
“问我这么脆弱,指责我不干正事。是啊,我就是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就光想谈恋爱,不想管那些你所谓的正事,因为我终于知道从哪里才能得到爱。那些你们没有给我的,我还不能自己去找?”陈砚乔怒气冲天的,每根蓬乱的头发都发着抖,眼睛却红得像兔子,“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比你们都重视我的人。”
虽然徐开后来说他后悔了,但起码也有那样一瞬,那一刻他的确不顾安危站在了自己身前。
那一刻陈砚乔终于对爱和被爱有了真切的实感,那么炙热,那么动人,心底无论如何汲取都仍觉得空虚的黑洞被填满,所有对人生虚妄和幻灭的认知都被消解。并非没有爱是永恒,至少徐开那一瞬间,是超越他认知和经验的存在,成为了他的永恒。
说完这些话,他再次钻进被里蒙上了头:“我自己的事自己知道,您别管我了。”
陈开年自知理亏,没再说什么,只在床边站了一会儿,自己走了。
陈砚乔在床上躺到下午,直到高秋怡过来,才不得不起来。消气后,陈砚乔也知道自己上午的话很过分,嫂子这时候过来,恐怕也是因为这件事。
他抓着自己的乱发,有些难堪:“你跟爸说,上午跟他吵吵是我不对,帮我跟他道个歉。还有公司的事我会看着处理,过两天就去。”
“公司的事暂时不用着急。”高秋怡把一张纸条递给他。
陈砚乔接过来,是两个地址和一个电话:“这是什么?”
“徐开老家和新就职的公司地址,还有他现在的电话,我托人帮你查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