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这个神(175)

　　克里斯蒂亚诺接到皮球后迅速冲向底线，特维斯和鲁尼分别来到门前准备抢点。
　　里奥这个时候也跟着防守人回到禁区内——普约尔中场休息的时候其实跟里奥谈到过，他希望里奥保留自己的体力用于进攻，而不要在防守端浪费精力，但是里奥显然不认可这个主意，他认为自己需要做点什么，尤其当他的对手是曼联和罗纳尔多的时候。
　　——“你看，亲爱的，观察，你要仔细观察里奥所做的事。”马拉多纳对吉安妮娜说，“你会发现他是怎么犯错的。”
　　吉安妮娜皱了皱鼻子，她真心祈祷巴萨能赢得这场比赛，让父亲好安静一会儿，停止他对罗纳尔多毫无道理的偏爱——她倒不是跟罗纳尔多有什么个人恩怨，她只是受够了父亲不停对自己安利罗纳尔多的优点，并试图说服自己去勾搭罗纳尔多。
　　她更喜欢阿奎罗，罗纳尔多可不如她的阿奎罗先生。
　　但是今天的命运之神显然不偏爱吉安妮娜，他决心站在罗纳尔多先生和马拉多纳先生这一边。
　　里奥此时来到禁区内直面克里斯蒂亚诺，他说过他要亲自赢罗纳尔多，这句话意味着他不但要在进攻端赢罗纳尔多，甚至也要亲自防下罗纳尔多。
　　爵士一开始皱了皱眉，但是他毕竟经验丰富、看过了无数光怪陆离的剧本——这一刻，他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所以他很快就又笑了。
　　他现在知道为什么克里斯蒂亚诺中场的时候胸有成竹了——克里斯蒂亚诺是个好孩子，他在球场上用的那个脑子显然跟找男友的时候的那个不是同一个。
　　克里斯蒂亚诺这次没和里奥纠缠，他在里奥来到他面前的时候抢先把球交给了门前的特维斯。
　　特维斯其实也没有射门角度，但是他还是闭着眼抢射了一个，不抢一个就很可能丢球，抢一个没准就进了、没准就弹出来造成手球，总之，试试看呗——特维斯的球打在了阿比达尔身上弹了出去，球仍然落在禁区内。
　　一个不算特别好，但也不错的结局。特维斯松了口气。
　　里奥和克里斯蒂亚诺同时上抢——克里斯蒂亚诺展示了自己更会使用身体的那一面，他把里奥格在自己身后，同时一条胳膊虚挡在普约尔面前。
　　所有人都知道这在裁判眼里是什么样：如果普约尔发力或者只是身体稍微向前倾一下，克里斯蒂亚诺都可以立刻倒下，到时候几乎板上钉钉肯定会是一个点球。
　　普约尔显然也知道这个，他不太会轻易犯这个错误，他不为自己担心，他只是很焦虑地看着里奥，生怕里奥年轻热血，一时头脑发热、发力跟罗纳尔多对抗——实际上克里斯蒂亚诺还算是厚道，当他感受到里奥发力的时候，他还是站住了没随便倒地。
　　他比里奥更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的力量——里奥当然力量不差，但是克里斯蒂亚诺很好的抵消了他施加到自己身上的力道。
　　克里斯蒂亚诺拿住了皮球。
　　——他面前有一条狭窄的缝隙，如同黑暗洞窟里唯一的光明。
　　克里斯蒂亚诺未做调整直接抬脚射门，皮球从阿比达尔和普约尔之间飞速蹿了过去，从门将的视线死角里钻进了球门。
　　比赛第五十八分钟，1：1，克里斯蒂亚诺为曼联主场扳平比分。
　　克里斯蒂亚诺转过身，制止了所有过来要找他庆祝的队友——“把球捡出来，加里，我们要赢。”克里斯蒂亚诺厉声对内维尔说。
　　内维尔摸摸鼻子，他本想义正严辞地告诉克里斯蒂亚诺谁才是队长，但是看在对方刚刚为曼联扳平比分的份上，他也就没跟小鬼计较，勤勤恳恳的过去把皮球从巴萨球门里捞了出来。
　　里奥看着这一幕，他突然有一种预感，他感到如果在这一轮进攻中巴萨没有造成任何威胁的话，那么巴萨很可能要面临巨大的危机——里奥总是有这样的直觉，尤其是在面对罗纳尔多的时候。
　　所以当巴萨拿到这一轮的球权的时候，里奥立刻来到前场要球——普约尔迟疑了一下。
　　普约尔虽然不算年纪很大，但是也绝非是足球意义上的年轻人了，他很清楚地意识到里奥现在非常焦虑，也知道里奥急于做点什么。他甚至还知道，里奥这样的想法很有可能反而把巴萨推入深渊——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在这个时候把球直接交给里奥，他相信里奥的能力，但是他还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的心态到底够不够支撑他渡过眼前这个艰难的时刻。
　　巴萨这两年顺风顺水的日子过得太多了，让他们所有人都无从得知里奥在这个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如果里奥足够耐心，那当然毫无问题，但问题是如果他的焦虑化成实质、带上了球场呢？如果他在这个方面的确还是个孩子呢？
　　普约尔迟疑不过一秒钟，但是克里斯蒂亚诺却似乎意识到了这个机会、意识到了普约尔一瞬间的犹豫——克里斯蒂亚诺和梅西正面相对十余年，但这不但不意味着他曾经忽视过除了梅西之外的其他人。
　　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但是又从来不止「只有」他们——没有人比克里斯蒂亚诺更明白这个道理，甚至连梅西都对此不够理解。
　　克里斯蒂亚诺突然扑过去抢断普约尔。
　　克里斯蒂亚诺帮助曼联前场直接断球拿回球权——这是任何一个巴萨球员在足球场上能想到的最危险的情景之一：在本方后场、对手的前场被断球，对方此时完全可以直捣黄龙、毫无障碍，因为你本来已经准备开始进攻了。没有任何进攻转防守可以快过防守转进攻。
　　而现在巴萨就面临着这样的威胁：克里斯蒂亚诺反身投入进攻。
　　——马拉多纳猛地站了起来，他的身体几乎挂在了看台的护栏上，他看着那个红衣服的年轻人，似乎在期待什么。
　　吉安妮娜看看父亲，叹了口气，低下头给阿奎罗先生发了一条短信。
　　——克里斯蒂亚诺长驱直入，直面守门员。
　　一蹴而就。
　　2：1，比赛第六十一分钟，克里斯蒂亚诺梅开二度，为曼联扩大比分。
　　阿奎罗坐在电视机前为巴萨发出了巨大的叹息声，然后他注意到了女友的短信。
　　「我真讨厌爸爸，他在足球上难道真的从来不犯错吗？」
　　阿奎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出于对前辈的尊敬和对未来岳父的卑微讨好，他还是默默回复道：「对，从来不错。」


第226章
　　“别， ”吉安妮娜看着刚刚花了两分钟庆祝曼联反超的父亲， “别跟我说，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马拉多纳笑容不减——但这幅先知和预言得逞的样子让吉安妮娜更生气了。
　　“这可不对， 亲爱的， 年轻人应该保持自己的求知欲。”此时的马拉多纳先生格外温和可亲，“亲爱的， 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告诉你成功没有捷径了吗？”
　　吉安妮娜非常生气地转过头去拒绝回答父亲的问题。
　　但是马拉多纳现在显然心情足够好、足够他包容所有的小情绪——吉安妮娜没有回答他，但是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和颜悦色的， “我告诉过你， 里奥擅长「深思熟虑」。里奥总是把一切问题都想得非常明白之后才去实行，就像一个非常认真的园丁， 他总是把一枝花上所有的叶子都剪的干干净净，以确保所有人一走进花园就只看见花朵——他极度专注，极度清楚自己要什么。这本来非常好。”
　　吉安妮娜听到这里，耳朵动了一下，她半侧过脸来看着父亲，有点期待接下来的话——「本来非常好」， 但又为什么马拉多纳不喜欢呢？
　　马拉多纳意识到了女儿的好奇， 他现在反而住口了。
　　吉安妮娜本来不想让他太得意， 但是她了解自己的父亲， 她知道如果自己这个时候不说什么的话，就真的有可能永远无法知道答案。
　　“好吧，我很好奇， 我想知道……所以呢？你不是也说这很好？”吉安妮娜认输了。
　　马拉多纳得意地笑了，“好孩子。”——这句话针对的是吉安妮娜的认输。
　　吉安妮娜翻了个白眼。
　　“这本来很好，亲爱的，本来、很好。”马拉多纳强调，“但是想象一下，一个花园，当你走进去的时候，满眼都是鲜花，花枝上光秃秃没有一片叶子，你觉得那个美吗？”
　　“凑合吧……”吉安妮娜耸耸肩。
　　马拉多纳笑着摇摇头，“世间一切东西都有它的法则，上帝不会安排任何多余、没有意义的东西出现在我们之间。所以当然，你应该剪掉一些不重要的叶子，但是你不该否定叶子的存在是有价值的、不该让它们消失。”
　　吉安妮娜显然还是不明白。
　　“里奥在这场比赛里只研究了罗纳尔多一个人，他把罗纳尔多当作最重要也是唯一的对手，他把所有其他人都化繁就简视为虚无——他诚然看到了自己成功的捷径，这很明显，因为的确，只有在战胜罗纳尔多之后，他才能成为实至名归的「第一」。其他人都无法跟他们相比，所以战胜其他人是理所当然、毫无疑问的，因此也不需要刻意竞争。”马拉多纳说，“他明白这个道理，实际上，他太明白了。”
　　吉安妮娜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但是又似乎仍旧困惑。
　　“里奥蔑视所有其他的人，他看不起他们，自然也不会花心思去研究他们。但是罗纳尔多不一样，他注意每一个人——这看起来过于复杂、麻烦了，但是他能战胜里奥也正在于此。”马拉多纳说，“足球是团队运动，一个人的伟大在团队中永远是有限的，甚至微不足道的，你只有抓住一个球队的弱点你才能打败它，因此只研究一个人是毫无意义的。”
　　“但是里奥的天赋更出色，他抢断了罗纳尔多。”吉安妮娜争辩道。
　　马拉多纳摸摸吉安妮娜的头发，“不，亲爱的，你要记住，过人比抢断别人更困难——你抢断别人的时候你只需要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就可以了，但是你过人的时候，不但要知道对方要做什么，还要在意识到对方知道你要做什么之后立刻改变动作——罗纳尔多第一下改过来了，这本来就是非常厉害的成绩了。”
　　马拉多纳突然停住了，因为他看到了场上最新的变化。
　　——克里斯蒂亚诺和带球的里奥面对面。
　　里奥左脚一动，看似要挑高球；克里斯蒂亚诺却突然身子一转，整个人侧了过去，侧面面对里奥。
　　那不是镜子外的人和他完美的影象，那像是完全的不对称图案，像是精密计算后打造的榫和卯。
　　克里斯蒂亚诺倒地用腿挡球，里奥猝不及防把球正好踢到了克里斯蒂亚诺的腿上。
　　皮球弹开落到里奥身后，始终跟着克里斯蒂亚诺、按照他所暗示的跟在里奥身后的吉格斯一步跟上带走了皮球。
　　“而且天赋是什么呢？亲爱的，天赋是你的平台。罗纳尔多有和里奥相当量级的天赋，所以他们可以站在一起，但是哪个会最终取得胜利，这不是天赋说了算的——在他们的世界里，天赋不是最重要的。天赋是基础，理念和信念才是胜负手。”马拉多纳看着这一幕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罗纳尔多已经证明了他的理念可以战胜里奥。当然，刚刚他也证明了自己的……你所谓的「天赋」——虽然我不以为意，但是他的确证明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亲爱的，我始终坚持自己的看法：一个人单挑赢了另一个人，那不是足球，那只是街头不入流的把戏而已。”马拉多纳说，“把戏再好看，也只是「娱乐」和「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