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比我更懂成精 下(56)
“嗯。”他话音未落,庄清流就开口出了声,同时伸手将梅花阑的脸捏了起来,旁若无人地挑眉问,“我的话是耳旁风吗?”
梅花阑浮在半空的气息顷刻回落,沉默了瞬息后,道:“你没有在我耳边说。”
庄清流:“……什么?”
在屏风后看着两个人剪影的梅花昼这时一言难尽道:“庄前辈,你先躺着好好休息,我带花阑出去一趟。”
庄清流目光从梅花阑脸上转开,挪向屏风:“你准备怎么说?”
梅花昼这次没有立刻答,但庄清流闭着眼睛都知道他会如何行事,所以没说什么地掀开被子,直接下了床。
梅花阑立刻伸手,却不知道该按住她哪里:“去哪?”
庄清流没有立刻答,也没穿梅花阑放在床边叠好的衣物,而是随手拉过自己焦黑满满又染了血迹的旧衣服套上,又随意在手上勒了两道圈痕,道:“那陷阱能困住谁,我比你们更了解她,不要找死。”
梅花昼:“……?”
直到快速出门到了前山屏障口,梅花昼才忽然远远看到了一艘故梦潮的仙船高高浮在天上,而那艘仙船之上的,是仙门百家今天之前还仍旧在故梦潮滞留求学的一批弟子,足有数百人之多。
庄清流这时语气平淡道:“让梅畔开口。就这样说。”
梅花昼瞬间就明白了,转而委婉斟酌道:“花阑是不会这么说话的。要不然大致改成——”
庄清流……立刻按住额头:“我头疼。”
梅花昼:“……”
梅花阑走在她旁边伸手:“知道了。我会说。”
巨大的仙船缓缓下落,围涌在梅家仙府山门口的所有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原来梅花阑掠走人是为了将这些弟子威胁交换回来,百家修士心里的惊疑立刻稍微压下去了几分。
冷眼旁观的虞辰岳负手瞥过一圈后,语气不咸不淡地冲梅花阑嘲讽了两句:“你们梅家行事,可真是有大局之视。”
四周仙船上的弟子陆续跳下,到处冲跑地喊成一片:“爹,阿娘,伯父,师父——!”
“宗主!”
梅花昼向自家回来的两个弟子点点头,不卑不亢地对虞辰岳还以颜色:“梅某眼界窄小,不知何为大局。只知道我们梅家的人,一个都不能有事。至于秘境被毁之仇,相比为小,能否得报,还看天意。”
虞辰岳眼底划过一丝讥讽,意味深长道:“梅宗主这样冠冕堂皇的人,果然很会装蒜。”
梅花昼神色淡淡道:“彼此彼此。”
虞辰岳鼻腔内轻轻笑了一声,不再理会他,而是忽然伸手一摆,令身后的随从拎上来了一个浑身被捆绑着,眼瞳散发着妖异绿光的小孩儿
这小孩儿头上的鬈发十分特殊,不像发丝,而像一种吊诡冒出的藤蔓,年龄也很难看出来,最少十岁的样子。
“费悯,来,抬头让庄少主看看你。”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转了过来,一下聚集到了这个中心,见虞辰岳负手,冲庄清流闲适转头道:“庄少主,你这儿还有个族人没救回去呢。既然庄少主仁义将我仙门百家的弟子送回,虞某就也大方一次,将他送给你怎么样?”
烛蘅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抬起弓就要冲那个叫“费悯”的孩子射过去。
庄清流却忽然笑了,随手勾住烛蘅的弓,眼角淡淡地转头一瞥:“一个妖裔罢了,也敢跟我称族人。不必脏了手。”
虞辰岳嘴角勾起:“哦?庄少主不是大义吗?当日在大川后氏曾放话,半个灵参人都是你的族人,如今正儿八经是你们故梦潮的爬山藤和人族所生之子,就只不过区区是个妖裔罢了?”
“是不是族人那也是本少主说了算。”庄清流随手拢着白毛的大氅转头,“难道是让你解释算?那这样,虞宗主不是向来都把这些非人一族都归放在渔猎之流,可以现在就照常行事把他一剑刺死,都随你。”说完就走了。
身后一片寂静,也没有再传来任何说话和刀剑划出的声音。庄清流意料之中地消失了身影后,下一瞬便又回到了梅花阑的院中。
烛蘅紧紧握弓的身影也在她身后无声踏出,一字一顿地沉声道:“你还要干什么?”
庄清流没说话,随便靠到了床上,先前被管着的梅思归立刻闪电一样地飞了过来,在旁边儿扬起脑袋:“啾啾啾啾。”好像在问怎么伤了?
“不是被打的。没人打我。”庄清流轻轻笑了声,将它抱进怀里,抬手往天上指了指,“除了那玩意儿整天追着我劈。没有人能打我。”
“——啾。”梅思归声音还是又低又轻,好像头往哪儿蹭庄清流都很疼,于是轻轻委屈地用小脑袋去挨她的脸,两片小翅膀从两边搂她脖子。
庄清流浑身上下都有可怖斑驳的伤口,就脸还护得很好。
可见真的很在意了。
烛蘅在旁边沉着气站了半晌,声音终于冷了下来:“你什么意思?又在这里惹出这样的事,为她搞到这种地步,现在授人以柄,不可收拾。就对我一句话也没有吗?”
庄清流没反应,低头理了理梅思归的羽毛。
烛蘅:“说话!”
庄清流爬满瘀痕裂口的手指顿了一下,低声道:“我不想说,你有完没完。”
烛蘅声音蓦地拔高:“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跟我说你不想说话?!!”
庄清流眼角微微掀起:“那你呢,故梦潮的灵兽,这么多,被人捕猎偷出来。你这么多年就只负责这一件事,又怎么说?对我有什么话?”
烛蘅喉咙好像忽然被砸了一下,攥紧手低声道:“这件事是我的疏忽。是我大意了。”她声音发沉地一字一顿道,“但是这么多年以来,我事事都要因你受罚,而你任性妄为地做每一件事之前,想过我吗?跟我商量过吗?”
气氛好像无声中静坠了下来,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缓慢而无形的发酵。
沉寂片刻后,一道声音平平响起:“我为什么要跟你商量?”
烛蘅忽然抬了一下眼:“你说什么?”
“你不是我的随从吗?”庄清流无波无澜地掀眼,目光毫不偏移地落在她脸上,“我是少主,我的事你凭什么过问,我又为什么要跟你商量。”
烛蘅脸色泛出了前所未有的表情,深深眯眼问:“你要给谁当少主?”
庄清流瞥她一眼,声音寡淡异常:“怎么,不是你自己要认的吗?”
烛衡神色蓦地冷了下来,面沉如霜,紧紧握在弓背上的手泛出了青色:“我就知道。你总有一天会说出这样的话。”
梅思归浑身的毛突然炸了起来,转头冲她破口大骂:“啾啾啾啾啾——!!”
“是吗。”庄清流斜靠在床头,伸手将它按回,理顺着梅思归的羽毛随口问,“你还知道什么?”
烛衡目光落到她脸上,一字一顿道:“还知道你是故梦潮的少主。我现在能把你请回去吗?”
庄清流垂下的眼睫抬都没抬:“别烦我了,出去。”
烛蘅重复:“当真不回?”
庄清流:“滚出去。”
烛蘅在原地默立良久,终于哑着嗓子转头:“你最好不要再逼我出手。”说着身影无声而模糊地消失在了原地。
庄清流目光未偏动一毫,反而是梅思归看了看她的眼睛后,忽然探出脑袋一啄,将自己咕噜滚进了被子里,露出圆滚滚的肚皮冲庄清流可爱道:“啾啾。”
久久未动的庄清流看了一会儿后淡笑着俯身,在它小脑袋上亲了一下,然后三揉四不揉,把它给揉睡着了。
直到这时,在外面屏风边站了很长时间的梅花阑身形才微微一动,走近床头后蹲在她身边,仰头看向庄清流的眼睛:“为什么那么跟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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