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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206)

作者:来自远方 时间:2019-12-30 10:55 标签:强强 重生 天之骄子 穿越时空

  和天子用膳,自然要分餐。
  五块甘薯,分到三只碗中,杨瓒和顾鼎各得两块,余下一块,则分于定武卫千户。
  甘薯入口,比不上后世改良品种,口感差了些,却是格外的甜。
  用过两块,杨瓒放下筷子。
  端起热汤,饮下一口,几乎可以肯定,回宫之后,朱厚照必定下旨,令皇庄购买更多甘薯,遍寻佛郎机人,扩大种植面积。
  上行下效,皇庄宫庄种植新粮,功臣勋贵总要有所表示。舍弃稻麦,全部改种不可能。一人种上几亩十几亩,集合到一起,都是不小的数字。
  食用甘薯过多可能造成的种种问题,现在来看,全都可以忽略不计。无论边军还是边民,首要面临的是吃饱肚子。
  肚子都吃不饱,何谈其他。
  军饷本该出自国库,边镇军屯民屯为补充军粮之用。
  内库不缺钱,但不能代替国库。否则,朝廷何必设户部光禄寺,何必建立国库府库。
  只为给朝廷地方官员瓒银子?
  小冰河期的到来,迫在眉睫。
  杨瓒穿越不到两年,仅莱州宣府等地,发生的地震旱灾次数,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遍及全国,地震水灾不计其数。每月都有快马飞驰入京,请求朝廷赈济灾民。
  天灾之下,百姓沦为流民,流民集结落草,酿成匪患。
  匪患最严重几地,官文所载,实是触目惊心。
  一切的根源,全在两个字:生存。
  凡是人祸,都有解决之法。
  请下圣旨,杨瓒可以剿匪,东西两厂和锦衣卫可以缉拿贪官。
  天灾降临,实非人力可及。
  气候变化,灾祸不断。土地不丰,亩产下降,纵是连年减免税收,甚至免除几地税收,也是杯水车薪,民生艰难。
  甘薯的出现,让杨瓒看到一丝曙光。
  希望存在,就有前进的动力。
  一瞬间,杨瓒很有冲动,请圣旨,造船出海!
  握紧手指,咬住腮帮,感到一阵刺痛,发热的大脑才慢慢冷静下来。
  还不是时候。
  即便要做海上生意,也需等王参议在江浙立稳。
  主管双屿,仅能做走私买卖,还要避开朝廷耳目。等到权柄增大,主政一方,便可利用当地资源,造双桅海船,杨帆出海。
  不求横跨大洋,远航新大陆,拦截欧罗巴海盗总不成问题。
  为抢夺财富,欧洲君主可以不要脸面,大发劫掠证,使海盗行为变得“合法”。
  杨瓒不过是参与其中,分一杯羹。主要目的不是金银,而是粮食。当然,前者也是多多益善。
  得到新航路的海图,寻来足够多的耐寒作物,从根本上夯实明朝根基,回过头来,大可执起刀剪,从上至下,从左至右,咔嚓咔嚓修剪枝叶。
  他力气不够,底气不足,还有谢状元,顾榜眼,顾同知。实在不成,三位阁老同样可以拉下水。
  尽管要冒相当风险,比起事后“收益”,当可一博。
  这些道理,杨瓒想过多次,曾向朱厚照透出大概。没有细讲,只因时机不到。
  如今甘薯出现,条件成熟,正方便杨御史行动。
  当夜,御驾驻跸皇庄。
  朱厚照洗漱完毕,躺在榻上,牵挂边镇之事,再次失眠。
  杨瓒责无旁贷,灌下半壶浓茶,开解天子。
  谈话间,将白日所想揉碎掰开,向天子逐条讲明。配合之前两堂厚黑学,为不定时犯熊的少年天子,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真可如此?”
  “陛下用过甘薯,以为如何?”
  “味道不错,可在皇庄种植。”
  “陛下,据臣所知,那片大陆上的耐旱作物,不只这一种。”
  “哦?”
  “先时,佛郎机人仅是口述,并无实据,无法轻易采信。如今甘薯已有,余下的作物,自可加大力度探寻。”
  “杨先生所言确实有理。”
  朱厚照点头,道:“军屯不丰,民屯荒废。弘治十八年重行开中法,发百万盐引,也是杯水车薪。如能如圣祖高皇帝年间一般,军屯丰产,何愁边镇不稳。”
  更重要的是,边镇军粮缓解,即可腾出手来,和六部光禄寺大战三百回合。不必一边发落贪官,一边还要担忧,把人都拍飞,没人给边镇运粮,朝廷运行停摆。
  “陛下,臣以为,寻粮之事赶早不赶晚,当尽速进行。户部和光禄寺不能操之过急,徐徐图之,水滴石穿,方为上策。”
  “恩。”
  朱厚照再次点头,道:“我听杨先生的。”
  “陛下圣明!”
  君臣秉烛夜谈,看架势,是要补回落下的弘文馆讲习。
  丑事末,仍不见天子有歇息之意。
  张永在一旁伺候,换过五壶热茶,送过八盘点心。趁着间隙,小心提醒,明日还要赶路,陛下当早些歇息。
  朱厚照一挥手,道:“无碍,朕不困。”
  张永不敢再说,心下决定,再备一辆马车。
  天子说不困,伺候的人却不能大意。万一路上打哈欠,总不能和杨御史挤一辆车。
  在皇庄盘桓两日,清晨时分,按照计划,天子起驾。
  朱厚照精神奕奕,坚决不上马车。
  “朕骑马。”
  杨瓒哈欠连连,困得睁不开眼。告罪一声,一步三晃,攀上车辕。
  眼角带着泪花,视线模糊,看人重影。
  上车时,险些撞到额头。顾鼎扶了一下,方才坐稳。
  “多谢。”
  “无需客气。”
  杨瓒笑意朦胧,唇色樱红。
  顾鼎心头微跳,连忙晃晃脑袋,下意识后退半步。待车门关上,扫视四周,威胁的眯起双眼。
  金吾卫目视前方,用行动表示:佥事放心,属下什么都没看见!看见也打死不说!
  伯府护卫挑眉,笑看顾世子,一样表明:佥事放心,卑职回去,定然半点细节不漏,全部禀报伯爷。
  顾鼎跃身上马,握紧缰绳,心中暗道,此番归京,如二弟来找他较量,是跑还是跑?要不要请调他处,避上一避?
  北风烈烈,旗帜飘扬。
  定武卫官兵开道,皇庄管事领众人跪拜恭送。
  朱厚照挥舞马鞭,当先疾驰而出。
  顾鼎立即策马跟上。
  骑兵过处,马蹄溅起碎雪,仿佛腾起一阵白雾。
  马车中,杨瓒连打两个哈欠,盖上斗篷,靠在车壁,随车厢晃动昏昏欲睡。
  车轮压过积雪,留下两行深深的辙印。偶尔碾过藏在雪下的石块,发生短暂颠簸。
  晃动中,杨瓒愈发困意朦胧,终于身子一歪,睡了过去。
  中途,天空又飘起雪花。
  探路的骑兵折返,翻身下马,禀报天子:“前方三百米即是郑村坝!”
  “好!”
  朱厚照大喜,不顾大雪,下令人马加快速度。
  顾鼎欲言又止,看看天色,终究没有阻拦。
  雪花纷纷扬扬,鹅毛一般。
  伯府护卫出身北疆,定武卫官兵常年戍卫城头地堡,再大的雪,仅是打两个喷嚏,跺跺脚,不觉什么。
  金吾卫多是京城良家子,百户以上,一半出身功臣勋贵。平日戍守京城,风吹不到雨淋不着。不遇战事,操练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良好的骑术,不是训练所得,竟是闲暇里奔马打猎之故。
  猛然在大雪中行军,半点准备都没有,速度立时慢了下来。
  朱厚照心急,不停挥鞭。
  大氅翻飞,浓墨一般的色泽,漫天银白之中,格外醒目。
  定武卫和伯府护卫不离左右,张永抓紧缰绳,紧随圣驾,骑术比寻常卫军都高上一截。
  相比之下,金吾卫的表现实在差强人意。
  顾鼎出身北疆,凭战功升迁。早对卫中情况有所不满。想改变,却连遇阻挠,实是有心无力。
  如今丢人丢到御前,新仇旧恨叠加,顾佥事扬起鞭子,不想打马,只想抽人。
  顾卿鞭子用得好,顾鼎亦然。
  可惜,金吾卫不比锦衣卫,顾佥事的这项本领,很长时间没有用武之地。现下里,顾佥事胸积郁火,眼带煞气。
  回京之后,甭管指挥同知,谁的面子都不给,手下这些实在欠收拾!
  即便有风雪阻挡,三百里的距离,纵马飞驰,也是转瞬即至。
  “咴——”
  朔风飞卷,三座牌楼比邻矗立。
  雪成帘幕。
  漫天银白中,青石柱基,飞檐花牌,天子亲提的匾额,依旧清晰可辨。
  “陛下,此处便是郑村坝。”
  顾鼎策马上前,声音穿透北风,带着一丝沙哑。
  “郑村坝。”
  默念三字,朱厚照忽然翻身下马。
  丢开缰绳,踩着厚厚的积雪,迎着呼啸的北风,脊背挺直,一步接着一步,走向正中一座牌楼。
  “陛下!”
  见状,张永惊呼一声,不顾马匹,立即跟上。
  “下马!”
  顾鼎号令,金吾卫定武卫接连下马。
  兵卒斜举长矛,将官手按刀柄,齐齐迈开脚步,与天子同行。
  马车停住,撞上车壁,杨瓒倏然转醒。
  透过车窗,看到车外情形,用力搓了搓脸,系好斗篷,用最快的速度推开车门,跳下车辕。
  “杨佥宪,天子往牌楼去了。”
  “跟上!”
  杨瓒迈开脚步,单手挡在额前。透过大雪,辨别出朱厚照的身影,就要快速赶上。
  心越急,脚下越是磕磕绊绊。走不到五步,跌跌撞撞,正面扑倒在地。
  杨瓒汗颜。
  爬起来,尽量无视护卫眼光,无心掸掉碎雪,继续迈开大步。
  不是杨御史神经粗,心理承受能力过人,实是天子明显要祭拜牌楼,身为正四品佥都御使,必须尽速赶往。
  再摔十跤,都得继续向前,立定牌楼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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