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随死殉 四(23)
有经验的剧组自有一套行事程序,谢茂很尊重阿鲁的安排,各个小组汇报前期筹备之后,拍摄日程发放下来,密密麻麻地标注了各个摄制组的工作安排,演员进组时间,拍摄协调。
这些零碎事情说着很简单,你一句我一句就说到了晚上十一点。
散场之后,套房外边的会客室里全是一次性水杯和矿泉水瓶,还有各种水果零食烟蒂。
——搁别的导演也罢了,谢茂真受不了这个,决定下回开会,必须去会议室。
剧组开会,昆仑作为谢茂的“私人助理”还能旁听,负责开车的衣飞石就只能在房间里蹲着。
他有些挂心谢茂没吃晚饭,正琢磨怎么去给谢茂送餐,房门就被敲响了。
“老板?”衣飞石立刻打开门。
谢茂换了一身干净轻便的衣裳,穿着布鞋,站在门口还挺和蔼:“吃饭了吗?”
“……还没。”衣飞石犯不着在这事上撒谎。
“一起吃点。走吧。”谢茂也没执意邀请,随口问了一句,就带着昆仑往前走了。
《岳云传》的拍摄地是胡导挑选的某省乡下风景区,属于还未彻底开发的旅游区,每年都有很多摄影师前来这里拍照,不过,当地还没有形成成熟的旅游产业,游客不多,各种配套也只能说是勉强。
到了晚上十一点,外面一片黑灯瞎火,距离此地最近的酒店也有一公里,据说山里还有野兽出没。
谢茂三人只能到酒店的餐厅吃饭,就这还被翻了好大的白眼——酒店中餐厅晚上十点就打烊了。这个点儿叫上了床的厨师来做饭,厨师不高兴,服务员也不高兴。
衣飞石默默地上前给了数百小费,开个灯闹得摔盆打碗的服务员终于给了笑脸,热情了起来。
金钱攻势之下,谢茂三人好歹是吃了一顿热乎丰盛的晚饭。
谢茂明知道衣飞石不缺钱,还故意叮嘱衣飞石:“花了多少你记个数,找吴悠统一报销。——不要找你们小容总裁,你现在是我的人了,关系在我这儿,工钱差旅费都归我给你开。”
“是,老板。”衣飞石也不敢说太多的话。一个好司机,准时保密是基本要求,首先得嘴紧。
谢茂就吃了一碗酒酿汤圆,居然就带了两分醉意地拍了拍衣飞石的脑袋,笑道:“端谁的碗,服谁的管,懂吗?”
衣飞石感觉到一丝不妥,可从谢茂的眼神里又看不出半点暧昧。
他低下头,答应道:“懂。”
※
拍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
置景组干活麻利,道具组的拖车也渐渐地到了,所有齐心协力布置好拍摄地点,谢茂挑选的黄道吉日也已经来临。各组老大齐聚一堂,主演也纷纷进组,四月二十三日上午七点,《岳云传》剧组举办了开机仪式。
谢茂开始天天泡在片场。导演这工作他是彻底的门外汉,一个镜头需要架几个机位他都不懂。
不过,他手里握着《岳云传》的成片,又有阿鲁等人提供保姆式的扶持,本身领悟力又非常高,三五天就熟悉了片场生活,逐渐掌握全局。昆仑就跟影子似的陪在谢茂身边,长期手里拎着保温壶,保温壶里装着谢茂随身空间里的行军炖汤。
衣飞石每天无所事事,只能站在不远处,守着谢茂的背影。
隔了几天,昆仑离开了剧组。
收工时,谢茂坐在衣飞石的车上,闭着眼小憩片刻,突然说:“明天跟着我。”
“是。”
次日清晨,衣飞石提前三十分钟去了谢茂房间,叫他起床。
——这是他从镜花水月里学习到的。昆仑就是这么照顾谢茂起居。
昆仑对谢茂的伺候非常细致,每天打温水浸泡毛巾,再用毛巾擦拭谢茂的脸颈,让他从梦中苏醒。还得替谢茂准备好要穿的衣服,从内到外细致到袜子。当然,谢茂不需要昆仑伺候更衣。
衣飞石已经很久没有跟谢茂这么亲近了,拿着温热的毛巾擦拭谢茂脸颊时,他有些狼狈。
装大尾巴狼的谢茂得意极了,顺势将弯腰的衣飞石抱在怀里,一个翻身就压在身下,用力蹭了几下,低头亲吻。衣飞石被他熟悉的气息所笼罩,几乎失去了理智,二人嘴唇相触的前一秒,衣飞石轻而稳定地按住了谢茂的肩膀,挡住了他贪婪索取的口唇:“老板——”
谢茂似才从恍惚中惊醒,看见他的脸,错愕中还有些难以置信,一翻身就爬了起来。
没等衣飞石说什么,谢茂已经摔门进了洗手间。
……这不能怪我吧?衣飞石知道自己应该马上起来,在谢茂出来之前离开。
可是,他躺在谢茂的床上,想着谢茂昨夜就用这个角度对着天花板入睡,忍不住将一只手缓缓探入被褥中,那里还残存着属于谢茂的熟悉体温。多舒服的地方啊。
下一秒,谢茂又摔开了洗手间的大门。
正沉溺的衣飞石瞬间就坐了起来,起身离开了那张床。
“说吧,多少钱。”谢茂暴躁地说。
从洗手间出来的谢茂看上去非常狼狈,以他目前的状态,非常不适合出现在女士面前。
衣飞石站在窗边,他则关上了卧室与会客室的小门,将房间形成一个相对私密的环境。从来不吸烟的谢茂不太熟练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很不耐烦地点燃,赤脚走向衣飞石:“你现在开车兼助理工作,吴悠怎么跟你谈的?月薪多少?”
衣飞石当然不介意跟谢茂睡觉。他评估的是,目前的身份能不能够做这件事。
二人决裂分开已经快一年了,衣飞石常常看谢茂孤枕独眠露出暴躁的姿态,除了最初找九爷约过炮之外,谢茂都是自己解决。——衣飞石也是自己解决。
衣飞石递给谢茂的八份简历之中,只有石丛这个身份的样子和自己从前模样有些相似。
谢茂就聘用了石丛。
今早的拥抱很显然是个意外。衣飞石和谢茂亲昵相守几十年,他了解那种潜在的联系。
谢茂在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把他当做了衣飞石拥抱,那个搂抱,那个翻身镇压,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都是谢茂会对衣飞石做的——他虽然顶着“石丛”的身份,可他原本就是衣飞石。
倘若不是“石丛”绝不该顺从合奸,衣飞石差一点都要沉溺在久违的拥抱中,默许了谢茂的亲昵。
如果“衣飞石”永远都不会回来了,“石丛”又为何不可呢?
“我要二十万。”衣飞石提条件。
谢茂似乎有一丝惊讶,很快就上前捏住了他的上臂,说:“好。”
“每个月二十万,不算本职薪水,这是额外给我的。”衣飞石扮演一个努力挣钱的年轻人。
“好。”谢茂一边说好,一边将他推着趴在窗台上:“二十万,随叫随到。”
作者有话要说: 谢茂:拿小衣的钱包养小衣,感觉棒棒哒!
衣飞石:……
第440章 乡村天王(199)
披着“石丛”身份的衣飞石表现得很生涩,完全就是直男初次看GV的懵逼反应。
谢茂耐着性子钓了几个月才把他钓手里,有得睡就很满足了,细枝末节处并不挑剔——既然没有感情,就是单纯地泄欲,衣飞石给他什么回应,是真的假的,谢茂都无所谓。
抱着记忆中熟悉无比的身体,从前的爱慕感动都消失无踪,反而是一种很陌生的情愫。
事毕谢茂还抱着衣飞石躺了一会儿,直到阿鲁导演打电话来问情况,他才发现已经上午九点过了。
“你今天在酒店休息。”谢茂去浴室洗了澡,回来穿衣服时,吩咐也准备起床的衣飞石。
衣飞石并不知道自己身份暴露得彻底,为了伪装初次和男人做爱的直男,全程控制着反应,以百鬼善变改扮后的身体还得冒充小处男,这会儿就像被时速300公里的动车整列碾过,沉重中还有些羞耻的痛苦。
——他没有怀疑谢茂识破自己的身份,也是因为谢茂的态度。太刚直粗鲁了,不带一丝爱意。
衣飞石是有心伪造身份,谢茂则是被斩去了爱意,“初次”交欢与从前的经验大相径庭,变成了完全不一样的粗犷风格。
衣飞石思忖两秒之后,接受了谢茂的旷工指示:“谢老板。”
谢茂已经穿好了衬衣,坐在床沿,一只手捂住他的脑袋:“有空重新办张卡,钱另外划给你。”
私密的寝室中,空气里还弥漫着暧昧的气味,谢茂选择在此时谈钱色交易,他失去了感情毫无感觉,衣飞石则有一种很古怪的感觉。偏偏他还得老实伪装为了金钱出卖身体的贱人,极其卑微地感谢谢茂的恩赐:“是,我会尽快办好。谢谢老板。”
谢茂满意地起身,穿好裤子,系皮带时,突然回头问衣飞石:“回来给你带药?”
衣飞石想象了一下那场面,客气地拒绝了:“不用了老板,我下午开车去市里买。”
谢茂点点头:“好。”
——衣飞石接替昆仑工作的第一天,就成功把自己销售出去了。
谢茂穿戴整齐离开了酒店,他坐的是灯光组的车去拍摄地,车留给了据说要去市里买药的衣飞石。
灯光组的总监老蒋是位女将,北地女士,生得人高马大带着微胖,坐在车里顿时就拥挤了起来。开车的则是老蒋的徒弟谷露,名字女性化,实际上是老蒋的外甥,也是老蒋的得力助手,在剧组担任灯光组主任。姨甥两个关系从小就好,说起话来看似口没遮拦,当着谢茂的面就讲剧组的笑话。
“……拍桌子就说,蒋哥,你干了,我随意。哈哈哈。”谷露笑得前仰后合。
老蒋翻了个白眼,颠簸的汽车上,她还能摸出口红补妆,一边抹自己的烈焰红唇,一边说:“收收你那张刻薄的嘴吧,人小孩子家家刚进组,拍个马屁秃撸嘴,至于笑成这样?”
她两人说的是昨夜晚饭时,刚进组的小演员去给工作人员敬酒。
灯光组负责拍摄地的所有光影构图,拍摄时的补光师也归灯光组管理。镜头出来好不好看,光影太重要了。剧组里有一种说法,叫宁可得罪化妆,也别得罪灯光,牛批的灯光能把女鬼变天仙,也能让天仙下十八层地狱。
这位刚入行的小演员大约是得了指点,专门来找灯光组套近乎,只是太紧张了,话没说明白,敬酒时居然让老将干了,他自己随意,当场就笑声一片,这个笑话,大概会被嘲到剧组杀青散伙。
谢茂对这种笑话毫无兴趣,憋了小一年,终于把衣飞石吃进了嘴,他在回味刚才的大餐美味。
老蒋涂完了口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大波浪,状若不经意地说:“珍惜这样的小伙子吧,干净成这样不容易了。大半夜的,还有人敲我隔壁的门,要跟监制请教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