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言说夜晚(18)
只听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急切的男人声音:“我们局和市局一会儿来突击扫黄,你们赶紧准备一下!”
一家涉黄娱乐场所能够设立这么多年,即使位置隐蔽,背后也必有人长期瞒案不报、压案不查,为其保驾护航。大厅内一干人等面面相觑,已有人开始低头擦汗。
“喂喂?怎么不说话?”电话那头的男人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不对劲,抖声问了一句,“你是谁?”
盛宁将手机贴近自己耳边,对那头的人说:“反贪局,盛宁。”
合上手机,过了二十来分钟,何副队接警而来了,跟他一同来的还有包括张钊在内的二大队其他刑警。
“什么味儿啊?”何副队见多识广,一进门就抽动着鼻子说,“这味儿,好像是最近在这类涉黄场所里很风靡的一种费洛蒙香薰,具有催情和提高性能力的效果。”
蒋贺之稍感宽心,看来自己还没有为这朵冷艳的“反贪之花”神魂颠倒,然而几秒钟过后,何絮飞就补来一刀,他说,“不过,外头也有一个说法,这种费洛蒙香薰其实是个骗局,就是心理作用。”
何副队正要将小梅楼里一干人等带走时,盛宁突然将人拦下,以个不信任的眼神打量了二大队的刑警们一眼,问:“这个船厂也在鹤望兰基地列出的排查名单上,当时这里是谁负责调查的?”
张钊挺身道:“是我,上回我跟李斐来查的。”
“明天开始你跟李斐暂停执行全部职务,”盛宁定定看他,眼神如料峭的风,令人不寒而栗,“回去向纪委申请接受调查。”
“这……这是怀疑我是黑警了?”张钊是个暴脾气,当场跳脚发飙,“盛宁,你凭什么怀疑我?他们隐藏得这么深,一时没查出来很正常嘛!”
盛宁仍无表情,也不长篇大论:“纪委不查我来查,你选一个。”
盛处长容貌虽美却气场逼人,张钊不敢再跟他呛声了,只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领导身上,连连辩解:“队长!队副!我冤枉啊我!”
“查查查,必须查!”何絮飞偷偷瞥了眼一旁的蒋贺之,看出他也是这个意思,赶紧回瞪张钊,劝他“两害相权从其轻”,“你别哔哔了,冤不冤枉一查即知,今晚就回去给纪委打报告吧!”
小梅楼里的人最后还是被何副队他们带走了,连着钟应元也被带走了。钟应元呼爹告娘,连称自己不是嫖客,那模样真跟谐星一样。
蒋贺之又开车送盛宁回家。
方才那个吻虽是浅尝辄止,但滋味极其美妙,盛宁的唇很软,舌很糯,一种带着梅香的淡淡甜味一直盘桓于他的齿颊间,以至于回程的路上,蒋三少仍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然而他有些失望地发现,自己这儿已经波澜壮阔了,那人还是一池静水,一丝涟漪也无。
“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要来刑警队?”就连夜风也送不来一点清爽,蒋贺之燥热地松了松领口,试图出声打破尴尬,“你不好奇吗?我遇到的每个人都追着问过我这个问题。”
“好奇。”盛宁诚实地回答,“但我猜你不会说实话,甚至会反问我同样的问题。”
“没错,你为什么选择当检察官?”他还真问了。
“升官发财行往他处,贪生畏死勿入斯门。”盛宁这么说。
好像答非所问,开着车的蒋贺之侧目看了盛宁一眼,却见他用拇指往窗外一指——他们的车正迅速经过黄浦军校纪念馆,这句话出自孙中山,眼下是贴在军校大门上的一幅对联。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荣誉、责任、使命好像都不是,可能就是为了实缴的五险一金还有各类花式补贴吧。”盛宁正经回答完,又让话题回到案子上,“韩恕再次收监后,我担心他的安全,向洸州监狱申请让他住单间并严加看管和保护。但监狱那边却拒绝说,《南城周刊》还盯着呢,如果又被他们发现给韩恕开小灶,还不知会被写成什么样?”说到这里,盛宁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些人不敢扛事,宁可不作为,真是可恶。”
“我倒认为眼下韩恕还是安全的,”蒋贺之却说,“他又没认罪,在这种情况下突然暴死狱中,这案子必然一查到底了。”
“也有道理。”盛宁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今天上午我接到我姐的电话,她说钟山医院目前有一个昏迷促醒相关的临床研究,只要我们同意参加,所有费用全免,她作为家属已经签了研究协议,我妈也已经成功办理转院了。我本来以为是她的追求者安排的,现在看,应该跟你这位三少爷脱不开干系?”姐姐盛艺的追求者如山如海,也时有惊人之举,盛宁接到电话时来不及深想,这会儿就全明白了。
“举手之劳。”蒋贺之嘴角微扬,也不想表功。
“临床研究,还高干病房,”盛宁轻嗤一声,“怎么想的?”
他虽不想表功,可听这人的语气,非但没有感激之情、涕零之意,似还嫌他多管闲事、还管得不甚高明。蒋三少当然不快,扬了音量道:“没怎么想,你就当我钱多烧得慌吧。”
“等我妈手术成功,病情稳定,我会想办法把这笔钱还给你。”
“还什么还?一个普通家庭的普通公务员,拿什么负担一天3000的干部病房?”蒋贺之扭脸看了盛宁一眼,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他漂亮的嘴唇上,他大方地说,“这样吧,你对我笑一下,美人一笑抵千金,我们就算两清了。”
听了这话,盛宁也转头看了看蒋贺之,迎着对方活泼又炙热的目光,他面无表情地又把脸转了回去,冷冰冰地留下一句:“看路啊,痴线。”
“你别想太多了。不是要联合办案么,为你妈转院,是我怕你受家庭影响,无法专注破案;至于车,我本来就不喜欢局里那些涂了装的本田。”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不仅显得自己“痴线”,更显得自己像个心怀不轨的痴汉,蒋贺之决定对自己先前的不当行为解释一下,说,“前面老何跟我说,小梅楼里的那种梅花香薰其实是一种催情香,会乱人心智,让人行为失常。”
“没关系,”对方似还在纠结刚才那个吻,盛宁淡淡地说,“我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你也不必介意。”
“你这话的意思是,你觉得这种行为很正常?”这副无所谓的态度令蒋贺之愈加不爽,他一个吻人的却生气地质问一个被吻的,“你觉得谁都可以吻你,是吗?”
盛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不认为这是一个值得回答的问题。
再次把人送到,盛宁道声“谢谢”,下车即走。
“等等,盛宁。”方才一路没再出声的蒋贺之此刻突然出声留人。
“做咩——”盛宁回头的一瞬间,就被扑上来的一个身影牢牢钳制住了,在他来得及反应之前,那双唇又欺了上来。
他被这个男人捉着手腕抵在了高大的大G上,被他用舌头撬开齿关,钻入口腔,然后狂热地入侵、攻占。
盛宁当然抵抗。但他是个病秧子,在更高大健壮的蒋贺之面前,身高体型也完全不占优势,他逃无可逃,动不能动,所有的抵抗都徒劳无功,反增了这个吻的激烈与情趣。
这个吻持续了五分钟,甚至可能更长时间,然而蒋贺之几次睁眼,都见盛宁依然明晃晃地睁着眼睛——这眼睛在他心上椎了一下,于是他便用手盖上了他的眼皮。
盛宁被迫闭眼的瞬间,终于彻底放弃抵抗。他仰着脸,被动地接受一切吮吸和啃咬、纠缠和逗弄,他辨不出这个男人的吻技好或不好,但觉得他的舌头似膏腴般,美味,软滑。
直到快把彼此都吻窒息了,蒋贺之才将盛宁松开。他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用手掌摩挲他的脸颊,用拇指揩拭他的嘴唇,然后他气喘吁吁、嗓音沙哑地问了他一个问题:“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会把我的吻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