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野三餐[种田](86)
叶溪被婶婶们的大胆说的耳根子发红。
“要我说将山小子可比这油坊里的汉子还壮呢,那背脊宽的,手腕子当我们两个呢,怕是衣裳都要比旁的多用上几寸布,溪哥儿找了个好相公。”
“将山小子这般勤快能干,又能挣家底的,瞧着过不了多久,溪哥儿就要有身子了,争取早点怀上个胖娃崽,好跟他阿爹一块儿干活去呢。”
叶溪抿了抿唇,想到自己晚上扒着他的背脊被压在身下时,这些婶子们说的确是对的,自家那个就是壮实呢。
嬉嬉闹闹了半晌,有些婶子们的豆油榨好了,便提着走了。
留下其他婶子继续等着,说话间,隐约听到了村子里又传来了骂声,泼辣的很,听的人脏了耳朵。
叶溪转头去瞧,旁的婶子抓了一把南瓜籽出来打发嘴,见怪不怪道:“不稀奇了,还能有谁家啊,定是那赵家。”
叶溪不明白:“赵家”
“嗐,他那公婆是个祸害,所谓祸害遗千年,这不就活到七十多岁了么,身子骨还硬朗着呢,瞧着比许多人都有力气,这呀,一定又是在责骂他那儿媳赵哥嬷了。”
提到赵哥嬷,叶溪便知道了,是刚刚他去买豆子的那家,果然赵哥嬷说的不假,他这公婆是个厉害的。
“时常责骂么”叶溪问道。
婶子点了点头,啐了一嘴瓜子皮儿出来,“那个赵哥嬷性子软,又骂不过她,家里那个郎君也是个愚孝的,不袒护着他,便只能让他这样一日日捱着磨下去了,说来也是造孽,儿子都要娶亲生娃了,他还受婆婆气呢。”
另一个婶子嗨呀道:“还不是腰杆子软,后面儿没娘家撑着,这赵哥嬷嫁过来之前呀,娘家里是快要揭不开锅了,阿爹去世,阿娘又是个病秧子,还有个刚断奶的弟弟,这不是为了筹些钱给家里,当初赵哥嬷找赵家要了八两银子的彩礼,那会儿小哥儿哪有这般高的彩礼,一般都是三四两,最多不过五两就打发了的,赵家那个泼辣的公婆就将这事儿记下来了,奈何自家儿子年岁大了,拖不起了,便只能给了八两彩礼将人娶回来了,怕是这些年一直耿耿于怀没忘记过呢。”
“那个老家伙的脾气怕是一直就没忘这事儿吧,所以这赵哥嬷嫁过来后,那日子就是难过,天不亮起床烧火做饭,大冬天的还被叫去河边洗衣裳床单,我瞧着有一年他的手冻得通红都裂开了皮,再加上他娘家无人,阿娘又去了,一个弟弟还小,没人撑腰,这些年是一直巴巴的熬着。”
叶溪听了其他人的话儿心里也是疼惜赵哥嬷的,他是个无辜的,为了家里病弱的阿娘和年弱的弟弟,将自己嫁了过来,日子一过便是二十载,其中苦楚实在是难。
日头西移,油坊的人提了油和豆粕出来,“夫郎,你的油榨好了。”
叶溪便赶紧起身去查看了一下油,又看过豆粕,榨的很清亮,便谢过了油坊的人,提着油回去了。
路过村巷的时候,那难听尖酸的骂声已经停了,叶溪不由往赵哥嬷家看了两眼,想着他定是躲在屋里哭的。
又往前走了一截儿,转了个拐角,一只狗突地窜了出来,咧着一嘴尖牙冲叶溪吠叫,他是有些怕狗的。
叶溪往后退了退,就怕它一下扑了上来咬人。
“去去去!没长眼的畜生!”赵哥嬷捡了根棍子从后面儿出来,将狗赶走了。
叶溪赶忙道谢道:“谢过赵哥嬷救我了。”
赵哥嬷双眼红红的,似乎刚刚才哭过一场,他低着声音道:“顺手的事儿,村里这些天有好几家的狗都没有拴,溪哥儿你还是小心些,若是遇到了蹲下身捡块儿石头扔过去就是了。”
叶溪见他眼睛红肿,整个人都没有什么精神气儿,便小声问道:“哥嬷你.....是不是又被骂过了”
赵哥嬷也不遮掩,他公婆骂的那般响亮难听,保准周围好些人家都听着了,横竖也不是一两回的事儿了,“我卖与你的黄豆,得了两吊钱,我刚刚去了趟菜园子不知道遗落在哪儿了,找了好几圈也没看见,被我那公婆知道了,气急败坏的呲了我一顿,说我是不是又把钱拿去补贴家里弟弟了。”
叶溪刚刚听那些婶子们说起过,赵哥嬷是有个弟弟的,“你阿弟他知道你过得这般不容易么”
赵哥嬷擦了擦眼睛,“他读书呢,知道这些做什么,还是让他将心思都放在功课上才是。”
“你弟弟还会读书”这是叶溪没有想到的,毕竟村里有些家底好的人家都没有送家中孩子去读书,赵哥嬷这般处境弟弟竟然是个读书人。
“他聪明,脑瓜子好使,我便将他送去了私塾念书,这些年靠着我绣帕子的私己补贴也是读了些书的,他懂事,逢年过节便去镇子上替人写字画画,平日里还帮着人抄书誊写,也是能将就过下去的。”
叶溪点了点头:“赵哥嬷的阿弟若是能读出一番天地来,也不枉费你这些年的辛苦。”
赵哥嬷提起自己的弟弟,心里有了丝慰藉,淡淡笑了笑:“春闱就这几天了,他就要去院考了呢,我日日踢他祈祷菩萨保佑,望我阿爹阿娘在天有灵,让我家出个秀才老爷才好呢。”
叶溪笑道:“定是能的。”
跟叶溪说了会儿子话,赵哥嬷情绪稍后缓了些,叶溪又陪着他去菜园子里找了一圈儿,眼看天都要黑了,才在青菜叶子下面找到了那两吊钱。
赵哥嬷高兴的很,自己回去也是有得交差了,不用再被训一顿了,走时,拉着叶溪一直道谢。
出村子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叶溪提着油和豆粕走在路上,就瞧见前面儿走来了一个人,高壮的黑影子。
细细瞧了瞧,叶溪就笑了起来,是他的相公来接他了。
“你怎来了”
林将山走近道:“天都黑了瞧你还没回来,我也是急,便想着去丈人家寻你。”
叶溪:“没回我娘家呢,去了趟油坊,我找村里的赵哥嬷买了二十斤豆子,去榨了些油,家里菜油见底了,想着正好榨些豆粕来喂羊子。”
林将山接过他手里的油和豆粕,将所有东西都自己提着,“我也是刚回来不久,早知道我路过村里就顺道去接你了。”
叶溪笑了笑,挽着林将山的胳膊,两人一同走在回家的山道上,“村里遇见了赵哥嬷,见他被公婆骂的伤心,便跟他说了一会儿话,又替他找了弄丢的铜板,这才耽搁了,你是不是饿了我还没回家做饭呢。”
林将山:“下午吃了你给装的饼子,幸好你给我带了几张,否则还真要饿肚子了,那家人户给的饭菜是白水的,没有油水,是吃的人肚子清汤寡水。”
他又问道:“赵哥嬷”
叶溪嗯了一声,将下午听见的事儿说了出来,叹息道:“他也是个苦命的,嫁的人家不好,受气的很。”
林将山知道自己夫郎心地好,安慰道:“你既然已经说了他还有个读书的阿弟,这日子总归还是有些盼头的,日后他阿弟去做个私塾先生也是能过日子的。”
两个人边说着边回了家。
回到家后,林将山便帮着烧火,叶溪打了两个鸡蛋在锅里煎了煎,又切了一小块儿火腿熏肉,现在这时辰做米饭是来不及了,下点面条填填肚子就是。
又丢了些青菜叶子,切了酸菜沫子进锅里,煮了一锅面条起来,淋上了麻油,撒了盐和小葱,便能吃了,有肉有菜,味道也是好的。
林将山是个嗜辣的,又往自己个儿碗里倒了两勺红油辣子,两人便端着碗坐在屋檐下吃了起来,月亮皎洁,院儿里似是起了一层朦胧的白纱。
“今儿替人耕了地,这是工钱。”林将山照例将赚来的银钱交给了叶溪。
叶溪嗦了一口面条,接过了铜板,有七十多枚呢,有了牛是比旁的赚钱快些,但也是林将山忙活了一天才得来的工钱,想着他定是肩膀酸软,使了苦力的。
“相公受累了,晚上泡了脚我好好给你捏捏肩膀松快松快!”
林将山是不会拒绝自己夫郎对自己的疼爱的,笑道:“好,我就享受一下夫郎的照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