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当空(181)
他不知道徐云骞为什么要住在悔过崖,这是让弟子思过的地方,徐云骞在此处反思什么?
徐云骞听了没什么反应,他心中一直在想着怎么活捉顾羿,跟白离出来不过是个幌子,道:“早些歇息吧。”
白离有些踌躇,问:“我能进去坐坐吗?”
徐云骞道:“我还有事。”他拒绝的意思很明显,白离有些失落,徐云骞对自己的态度一直谦逊有礼,没有逾越半点,仿佛真的是把他当做客人来对待。可他有些知足了,徐云骞肯让他走到这里,迟早有一天也能接受他走进竹舍。
徐云骞目送白离离去,等到白离的背影彻底消失时,再次朝竹林看了一眼,只看见竹叶晃动,听到竹海涛涛声,那里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今日不住竹舍,收回目光后走回苍溪院,回程路上一直在留意背后,背后什么声音都没有,要么是来人轻功绝佳,要么是徐云骞想太多。
徐云骞一进门,苍溪院所有部署全部朝后撤了十米,他们要留出一个足够的余地来布网,毕竟要杀的是顾羿这条大鱼,
徐云骞进屋之后照常洗漱,入睡之前焚香念经,明日就是大典,徐云骞的日子过得很无趣,繁文缛节和教中事务就让人烦躁。
徐云骞失去了顾羿的确切消息,准确的说他失去了宁溪的消息,卧底失去联络再正常不过,但他派人去查探竟然连宁溪的尸体都没找到。
他只能花钱去安抚宁溪的家人,宁溪替他办事二十年,两人其实并不相熟,所有的往来都通过书信。但徐云骞真心敬佩他,宁溪发妻被曹海平所杀,他愿意只身一人去给自己的女人复仇,二十年里宁溪没有丝毫逾越,身边没有找任何一个女人,他唯有一个目的就是杀了曹海平,甚至不惜自己去死。
徐云骞亲自去了趟宁溪的老家,宁溪家就住在泽州城,去的时候宁溪的老母亲亲自过来接见他,老母亲看到徐云骞有些讶异,说,有人来给过钱了,够她花一辈子都花不完。
徐云骞当时有些怔愣,宁溪不属于正玄山,徐莽和王升儒都不知道宁溪的存在,怎么会有人给宁溪的家人送钱?
顾羿?徐云骞马上想到这个猜测,可宁溪是正道卧底,如果真的是顾羿,为什么用正玄山的名义?
徐云骞脱下外袍,把道袍平整地搭在屏风上,刚一转身就听到外面有动静,声音很小,像是小石子滚过。
徐云骞动作没有半点停顿,没察觉一样脱衣上床。
等蜡烛熄灭后,一根竹筒穿破纸窗,迷烟滚滚而来,徐云骞的呼吸越来越沉,应该是睡熟了。
这时候顾羿才推门进来,他进屋之后很习惯地找到了徐云骞的香炉,徐云骞某些时候可以算得上是死板,香炉的位置摆了十几年也不曾挪动。他在香炉里插上三根香,催情的,他知道徐云骞不会受任何药物影响,这时候像是存心逗弄他。
顾羿做好了一切,站在徐云骞床前,像是个幽魂一样,他最刚开始什么都没干,只是看着。
徐云骞闭着眼,穿着一身雪白的里衣躺在床上,被子压在肘下,整整齐齐,很周正的一个人,睡觉都这么周正。徐云骞明天要接掌教印了,到时候他的师兄会是最年轻的掌教。
徐云骞如同一尊雕塑,眉眼舒展开,他长得白,长长的睫毛垂下映衬着一片阴影,眼角长着一颗痣。顾羿看着那颗痣愣了许久,他这么多年一直在找徐云骞的影子,找来找去连一颗相似的泪痣都找不到。
顾羿扯出一块白布,蒙上那颗泪痣,徐云骞一动不动,任由顾羿遮住了他的眼睛。徐云骞和白色很配,脸色白得几乎透明,被这块白绸一衬,像是下凡来历劫的神像,当年在客栈,徐云骞的眼睛被楚红的药给迷了,那几日徐云骞常常蒙着布,留下一截挺直的鼻梁,还有紧抿着的薄唇。
顾羿发现自己很可笑,这么多年不过一直在找当年的影子,他希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自己刚入江湖时只想着怎么算计自己的师兄,那时候很纯粹,而不像现在这样不人不鬼。
顾羿想了想,拉过徐云骞的手臂,把他的双手束缚在头顶,袖子挽起,露出两截苍白的手臂,红绸缎在上面打个结。
添了点艳色。
徐云骞以前老捆着他,这是顾羿第一次捆住自己的师兄。顾羿的手放在他的额头上,顺着鼻梁一点点往下摸索,想看看这张脸到底跟云锦有什么分别,怎么就让顾羿惦记这么多年,甚至甘愿为他去死了。
顾羿忘不了曹海平对他说的话,他是一个徐云骞的替死鬼,但他又觉得王升儒和徐云骞的爱不是假的,他想回到十年前,那时候徐云骞会惯着他,可能是因为王升儒所托,可能是因为他这人就是个好人。顾羿不想去计较徐云骞对他好到底是什么目的,但他放不下那种好,顾羿曾经拥有过他。
可徐云骞拜莫广白为师。
霎时间杀意和爱意一齐涌上来,盘踞在胸膛里,缠绕一样难舍难分,顾羿一时间想弄死他,好让徐云骞永远属于自己,哪怕只剩下一具尸首也行,可他又想亲吻他,那种带着爱意的、缠绵的、如同珍宝一样的亲吻。
顾羿低下头,凑近那张薄唇,越是凑近,呼吸越是乱,顾羿也能听到徐云骞的呼吸声,对方的呼吸声没有丝毫变化。
“师兄,”顾羿在叫他,“醒了就别装了。”
徐云骞果然醒着,他陪顾羿闹够了,问:“你是来找死的?”顾羿竟然真的来了,以他的功夫不可能不知道这是个陷阱。
顾羿听到笑了一声,他知道今日上正玄山逃不出去,他无所谓道:“我是来找你的。”
你是来找死的吗?我是来找你的,如果你就是死亡,我也认了。
徐云骞手腕轻轻一挣,顾羿心太软,也不愿意换条锁链,一条红绸能把徐云骞如何呢?徐云骞一手按在眼前,想要一把把眼睛上蒙着的白布扯去,就在这时手腕一紧,顾羿已经摁住他的手腕,整个人覆上来,用一条腿压着徐云骞的腿,一低头吻住了他的唇。
顾羿是冷的,徐云骞常常觉得他储存不了丝毫的温度,嘴唇也是冷的,他最初只是碰了一下,然后停了一瞬,鼻尖挨着鼻尖,仿佛在确定彼此的气息,他们相隔十年,头一次这么亲密地触碰彼此。徐云骞本来能甩开,就像是挣脱那根红绸一样轻易,但他没有,纵容顾羿的舌尖探进来,顾羿的舌尖柔软,冰冷,像一条带着情爱的毒蛇。突然,他的舌尖开始发麻,一股苦涩的药味儿在舌尖蔓延开。
“唔……”徐云骞这时候想挣脱已经来不及,顾羿一手按着他的肩膀,点在他大穴上,与此同时,整个人的重量都压上来,他一手死死钳住徐云骞的下巴,带着一股侵略性,不断加深,徐云骞张着嘴,不得不吞咽下去,被迫接受顾羿的所有。
徐云骞隔着胸膛能感觉到顾羿的心跳,他的心在狂跳,过分急过分快,病了一样。
一吻结束后,徐云骞曲起膝盖,顶着顾羿腹部,顾羿吃痛,终于松开了手,他刚一分开就感觉到眼前一花,然后被狠狠反压在身下,徐云骞扯掉蒙眼的白布,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给我吃什么了?”
顾羿眼中只有徐云骞眼角的痣,在烛火下显得并不真切,笑道,“我听说南疆有种蛊虫,能让男人变女人,我给你送的礼。”师兄变成女人应当也是很漂亮。
徐云骞一手掐着顾羿的脖子,“我再问一次,你给我吃什么了?”
顾羿感到脖子上的手逐渐收紧,顾羿今日就是过来找死的,如果他注定要死,死在曹海平手里还不如死在徐云骞手里来的舒坦,他讲笑话一样,“南疆有种药叫鸳鸯草,据说是有个女大夫害怕丈夫背叛,夫妻共饮一杯酒,吃了一人死了另一个也不会苟活,你说是不是真的?”
徐云骞要是死了,不论顾羿当时远在哪里,都得给他陪葬。
他不知道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这样一种蛊虫,如果有他真的想给徐云骞喂上一颗,那样徐云骞就真的属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