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当空(15)
有点头疼,徐云骞叹了口气,抬脚跨过了门槛,他哪里知道这一跨进去,他俩这辈子就纠缠在一块儿了。
他的小师弟躺在一片狼藉里,估计是疼得厉害,小师弟紧紧咬着牙,嘴里叼着一块扯下来的衣料,堵住了自己的嘴不敢出声,眼神都散了,但眼睛生的大,这时候显出一点可怜劲儿,像是郝长老后院捡来的那条断了腿的狗。
徐云骞问:“你怎么了?”他的声音是冷的,听不出关切,但也没有那么不耐烦。
顾羿好像被这一声询问惊了一下,下意识皱眉,狠狠地瞪过来,眼底隐隐有些杀气,“滚。”
徐云骞从没见过他小师弟露出这种表情,终于不再伪装,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小狼,觉得有点意思。其实恨不得真的滚了,但他怕自己一走,明天来直接给顾羿收尸就行。
他屈尊半蹲下来,想伸手去探一探小师弟的脉息,他还没碰到人,就被一把抓住了手,用的劲儿有点狠了,像是想直接把他拧断。
“滚!”
徐云骞一挑眉,心想脾气还挺大,怎么着?救人还得打一架?
他手腕翻转,没费什么力气就挣脱了顾羿的桎梏,反手将师弟的手腕握住,一手钳住他的两腮,徐云骞压根儿就不知道怜香惜玉四个字怎么写,估计是用了力道大,顾羿的下巴合不上,他本来是死咬着衣袖,现在像是松松含着,因为疼,所以不得不仰望上方的男人,好像是认出了来人,叫:“师兄。”
这一声师兄叫得黏糊糊的,隐隐约约带着点央求的意思,徐云骞听着头疼,“你能不能老实点?”
顾羿其实没听到徐云骞在说什么,自顾自说:“别让师父知道。”
徐云骞猜了个七七八八,一探脉搏就摸出来了,顾羿八成是不舍得废了顾家功法,体内真气两相矛盾走火入魔了。之前徐云骞就提点他,要想在正玄山练功,就要把顾家刀宗的功夫都忘了。徐云骞一点点纠正他用剑,内功让他自己想办法解决。
现在想,小师弟一点都不消停,你不看着他,他就能给你翻出花来,出乎意料的难管。
顾羿全身都是汗,后背都被浸湿了,头发湿漉漉贴在额头上,衬得他眼睛很黑,“别……别把我送给王道长。”
说的好像王道长是什么妓/院老/鸨。
徐云骞算不上什么良善的好人,但对于折腾顾羿也没兴趣,两指扣在他脉门,道:“放松点。”
顾羿感觉有一股很轻柔的内力顺着经脉注入体内,温和但坚定,一点点拓开他乱七八糟的经脉。顾羿脑子不清醒,看到徐云骞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心安了很多,也不再反抗,任由徐云骞在他经脉中游走,好像要死要活都没关系。
“师兄。”顾羿又叫了一声。
徐云骞心狠狠一跳,走火入魔就走火入魔,他这么一叫,声音黏糊糊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吃了春/药。
“老实点。”徐云骞加大了力道,顾羿脉象不通,里面郁结得厉害,对于能不能给他打通他心里也没谱,额头上都沁出汗来了。
“师兄。”顾羿好像没听懂徐云骞的威胁,又叫了一遍。
徐云骞已经懒得去说他,顾羿从头到尾就只会说这两个字。
“你……你还没答应我。”顾羿道。
看来真是心病,这种时候还非要让徐云骞答应,徐云骞问道:“答应什么?”
徐云骞不是故意玩弄他,是想让顾羿想点事情,稳住心神,很多人走火入魔,一时疏忽放松神智,彻底迷失在识海,第二日心智不健全,下半辈子只能当个痴呆。也就是如此,徐云骞表面看着云淡风轻,其实没什么底,害怕把顾羿给弄坏了。
顾羿沉吟了片刻,竟然真的跟上了徐云骞的思路,说:“别、别告诉师父。”
“还有呢?”徐云骞鼓励他继续。
顾羿双眼迷离,脑子越来越不清楚,只能跟着徐云骞的步调走,“也、也别告诉王道长。”
顾羿说话的步调如同孩童,比平时可爱了不少,这着实取悦人,徐云骞问:“你算是在求我吗?”
这回顾羿停顿了片刻,皱着眉头,好像是小时候上私塾,被先生叫起来回答问题,答不出来要被打手心,顾羿很慎重,想了很久才道:“求你。”
徐云骞没说答应也没拒绝,只是笑着打量顾羿,这小师弟明儿早起恢复了神智,要是知道昨夜在这儿这样低声下气求自己,还不知道是个什么脸色。
第12章 生病
第二日一早,詹天歌在院中练剑,他不是入室弟子,周围人都比自己厉害,少年人都要强,清早天还未亮就起来练剑。他手持一把木剑,正在琢磨正玄山的正阳剑法,这是正玄山最基础的一套剑法,入室弟子和外门弟子都能学,据说徐云骞十一岁就参透了,詹天歌都已经十九了,连第三重都没练到。
咿呀一声——
詹天歌本来还在琢磨剑法,只听到顾羿那屋传来响动,他还心想小师弟起得也那么早,一扭头就看到了徐云骞推门而出。
这一下差点把詹天歌吓飞了魂,徐云骞跟顾羿不是不对付吗?怎么大清早从小师弟房门里出来了?徐云骞还穿着昨天那件道袍,衣领上已经有了不少褶皱,徐云骞出了名的爱洁,詹天歌认识他这么久,还没见过他穿昨夜的衣服。
这是在小师弟房门里过了夜?
詹天歌被自己这个猜测给惊呆了,徐师兄去小师弟房里过夜了?徐师兄这样的人竟然会在别处过夜?
他完完全全愣住了,徐云骞察觉到他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詹天歌对徐云骞干笑:“徐师兄,早啊。”
徐云骞朝他点了点头,回了句:“早。”
这句早,愣是让詹天歌半天没回过神来,徐师兄看样子心情不错,竟然还会回他的话。昨夜在小师弟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心情这般好吗?
詹天歌拍了拍自己脑门儿,总觉得自己在做梦,一定是这两日练功过于勤勉,走火入魔了。
徐云骞走后詹天歌赶忙跑到顾羿房门口,他时常叫顾羿来上早课,能够自由出入小师弟的房门。他刚进去就看到桌椅板凳碎了一地,如同被人打劫了。詹天歌心中骇然,越走越惊,从桌椅板凳一直延续到床上,床柱塌了一根,床幔早就被扯得七零八碎,而顾羿就躺在凌乱的被褥里。
“小师弟?”詹天歌小心翼翼问。
“嗯?”顾羿的声音很沙哑,好像被狠狠磨了一遍。
詹天歌听他声音沙哑,凑近了看,才发现顾羿面色惨白,几缕发丝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可能是发烧了。詹天歌是个小少爷,从小跟着家里的大哥瞎混,男女那事儿他早就尝过了。他自小在京都长大,对于京都流行的分桃断袖风气略知一二,有些权贵喜欢在宅院里养两个美少年。
徐师兄刚才心情那样好,再看小师弟现在这幅病恹恹的样子,很难不让人想歪,小师弟该不会被……
只不过原来徐师兄看着仙风道骨的,原来是这种衣冠禽兽吗?
詹天歌问:“小师弟你这是怎么了?”
顾羿闻言摸了摸自己额头,他是真气混乱,但这事儿不能跟詹天歌说,敷衍道:“风寒了吧。”
顾羿说话轻飘飘的,好像根本没把风寒放在心上,詹天歌从小是被家里宠大的,生个小病恨不得全府上下都绕着自己转,这时候就生出了些怜惜的意思来,“我给你寻个大夫来。”正玄山有自己的医庐。
顾羿身体不能让人来探脉,说:“不必了,我歇息下就好,就是今早早课,麻烦詹师兄帮我请个假。”
詹天歌没有强求,心想小师弟是面子薄,这事儿要是让大夫来看,一看就能看出怎么回事。小师弟顾及面子,大概也不想跟徐师兄闹大,王升儒两个徒弟搞断袖这事儿传出去,正玄山的颜面该往哪儿搁。
詹天歌点了点头,道:“我等会儿让道童给你送两贴药来。”
顾羿趴在被子里,闷声问:“詹师兄还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