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种田养夫子(68)
沈之洲怔住了,来不及收回的笑意瞬间泯灭,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没想过宋清会不想要这个孩子——就算再艰苦的人家,有了孩子都会高高兴兴的,没听说还有不要孩子的。
“阿洲你听我说,你明年就要下场了......”
“我可以等下一年!”不等宋清说完话,沈之洲倏然打断道,“还有下下年,再不济我就等个十年八年!”
沈之洲抽出手想走,不敢留在医馆,却被宋清握住了肩膀,动弹不得,“你放开我!”
“阿洲!”宋清将人制在怀里,“我没有不想要宝宝,我很喜欢我们的宝宝。”
“那你......”沈之洲说不下去了,也哭不出来,倔强地仰着头跟宋清对峙。
“我喜欢宝宝,可是我更爱你,我怕你出事。”
说他因噎废食也好,他真的怕了。
“我有个师姐......”
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宋清是他导师的得意门生。
不熟悉的人只知道他的导师杨教授从来不收女学生,然而但凡和宋清同一届的,都知道杨教授之前还有一位女学生,就是宋清的师姐。
师姐比宋清大不了多少,却真正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与宋清比起来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一般人可能终其一生都难以培育出一个优质品系,而师姐二十七岁的时候已经在培育第二个了。
只可惜天妒英才,师姐二十八岁的时候,难产去世了。那之后杨教授再没有收过一个女学生。
很多人,包括以前的宋清在内,都以为怀孕生子已经不足以威胁到生命。可是在移居外太空后,医学、生物学的主流研究视野就投向了全新领域,反而在原有的难题上停滞不前。
但再停滞不前也比现如今要先进,更何况小哥儿生育本就比女子艰难得多。宋清宁愿自己因噎废食,在某种程度上他很自私,很懦弱;懂得越多越惶恐,对生命的渺小也越无能为力。
“我不会出事,我要宝宝。”沈之洲很执拗,把头歪向一边,口风一点也不松。
宋清双手捧住沈之洲的脸颊,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阿洲,你听话!”
“我不听!”
沈之洲挣扎起来,也不管会不会伤到人了,手脚并用想摆脱宋清的桎梏,“我就要宝宝!他都在我肚子里了,你不能那么残忍!”
“是我的错,阿洲,是我的错。”他什么都懂,却没有事先做预防措施。现在还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属实没有担当。
听见宋清粗着声音道歉,沈之洲反而更慌了,使出吃奶的劲儿要甩开身上的大手。
“做什么做什么?不要命了!”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听见动静的老大夫进来了诊室,“没事就把诊金结了赶紧走!我这里又不是衙门,可不断家务事!”
被老大夫好一通训斥,趁宋清结诊金的时候,沈之洲一溜烟跑了。
头一次做阿爹,沈之洲也拿不准他现在能不能跑,闷着头快走,打定主意不回头了。
来不及多做别的,宋清结完诊金就追了出去。
沈之洲没跑多远,宋清出了医馆还能瞧见他的背影。不过大街上人多,宋清也不敢跟他拉拉扯扯,怕把人磕碰到了,只好紧紧跟在后面。
察觉到两人隔着几步距离,宋清也没来拉他了,沈之洲只当他服软了,却还气冲冲地闷头往前走。
两人早上是坐村里人的三轮车来的,这会儿不知怎么,城门口一辆车也没有。
出了城门,见搭不到车,宋清还一副要来拉他的架势,沈之洲绷不住了,干脆一屁股坐在路边的大石上,胳膊捂着眼睛就哭了起来。
“阿洲?”宋清蹲在沈之洲面前,伸手去拉他的另一只手,被甩开了。
“阿洲你别生气。”
说的什么话?换谁谁不生气?
把沈之洲两只手都拉到他膝上,宋清将脸埋在他手心,“对不起阿洲,是我的错,我想岔了,我不该说那种话。”
在后面追了一路,他也没了最初听见消息时的急躁,逐渐冷静下来了。
只要沈之洲不同意,他就拿他毫无办法,总不能悄悄做手脚吧?不能,那样他会被沈之洲恨死。不管他多惶恐,此刻面对沈之洲都束手无策了。
“累了吗?我背你回家。”
“回家?”沈之洲糊了一脸泪,狐疑地瞧着宋清,生怕他背上自己就往医馆去了。
“对,”迎着沈之洲怀疑的眼神,宋清不免心口一刺,“回家——不骗你。”
在心里斟酌一番,沈之洲还是选择相信他,犹犹豫豫地点点头。
等到爬上宋清的后背,被背着往白溪村的方向去,沈之洲心里才真正松了口气。
趴在宋清稳当的背上,走着走着沈之洲又难过起来,将脸埋在宋清背上无声掉眼泪。
听着耳边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宋清再次道歉道:“今日是我错了,你要是伤心的话就打我,别憋着。”
是他反应过激了,孩子不是他一个人的孩子,他再担心再心疼沈之洲,也要尊重沈之洲的意愿。沈之洲不愿意,他就不能强迫他。
沈之洲不说话,双臂紧紧环住宋清的脖子,眼泪很快将宋清肩背的衣服洇湿,晕开一片水迹。
这是真让人伤心了。之后一整天,无论宋清怎么道歉,沈之洲都不理他,还不能缠着人道歉,不然沈之洲一哭起来更难办。
就连中午吃饭的时候,沈之洲也是一见着人眼眶就红了,到底还是没开口赶人,不过吃完饭就去书房了,压根儿不想和宋清共处一室。
见状,宋清下午时候只好跟沈之洲打了个招呼,先去制糖作坊把事情交代下去。
沈之洲有孩子了,他肯定是不放心他一个人的,只能劳烦范理辛苦辛苦,提前几日把作坊接手过去。
晚些时候回到家,先去书房看过,人不在。然后便去了两人的卧房,见人在床上睡着就没叫他,先去厨房把晚饭做好。
做饭的时候还在头疼,不知道该怎么把人哄好了。这次事情严重,不是三言两语能哄好的。怕就怕这之后夫夫俩人之间就有了隔阂。
吃晚饭时他找了好几个话题,都被沈之洲不咸不淡避开了。
夜里照样是沈之洲先洗漱,等他洗漱完了出来的时候,只见沈之洲垮着小脸,已经把柜子里的被子靠枕取出来了,抱着就想出房门。
“阿洲你这是做什么?”宋清拿过沈之洲怀里的被子,头都要大了。
“我去客房睡。”沈之洲撇着嘴,伸手就要把被子拿回来。
宋清哪能依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连靠枕也接过来,“你睡房里,我睡外间的软塌上守着你。”软塌本来是用来小憩的,因着两人都忙碌,一直没人睡过。
唉,房子大了就这点不好,夫夫俩吵架闹别扭了连睡一块都奢侈。要是两人还住在老房子里,除了卧房就是灶房,最差就是宋清在沈之洲床边打地铺,哪里能到如今这地步?
闻言,沈之洲就不多说了,自个儿进里间爬上床,闭上眼睛睡觉。
宋清把床榻铺好,又进了里间给人把蜡烛吹灭,这才借着月光回了外间。
身边少个人,沈之洲又还生着气,宋清辗转反侧,直到亥时都没睡着。
月光透过开着透风的窗户,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地砖上缓缓移动,不知不觉就缩到了窗棂底下。
“碰!”寂静的屋里忽然出现一阵声响,宋清翻过身,只见黑暗中一个人影正摩摸索着朝他走来。
“别动,我来牵你。”宋清当即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大踏步走过去扶着沈之洲的胳膊,将人引到榻前。
沈之洲闷不吭声,自己掀开尚有余温的被子躺了进去,面朝墙壁,边上还留了好大一个空位。
见状,宋清就躺在他身后,将人紧紧抱在怀里,“你不在身边我都睡不着。”
却没人搭话。沈之洲安安静静躺在他怀里,好像已经睡着了一样。
时候不早了,宋清给人拉拉被子,便也闭眼打算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