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光(51)
有那么一瞬间,许迟川觉得自己拽着的不是胳膊,而是一匹烈傲难驯的野兽,只能顺毛摸,不能反着薅。
但他很生气,尤其是在看到穆时海手上的珠串以后就更生气了——戴他送的生日礼物还这么横这么凶,他才不先低头呢,正好,反正上次的事儿也还没完,说要给的明白也没给!
打的士回学校,出租车上气氛依旧别扭且微妙,后座里一人坐一边双双偏过头望着窗外,中间隔出王母娘娘用簪子划的银河,一个是气人的,一个是被气的。
紧赶慢赶终于在集合下楼前进了教室,在陶一鸣的催促下全班不情不愿地换上了班服排在门口集合,一样的黑色一样的oversize一样的黄皮大耗子,谁都没脸嘲笑谁丑,刘艺余穿上后一米六三的个头瞬间只有一米四,看着黄婧被改过的衣服满脸羡慕嫉妒恨:“早知道昨天让你把我的也带回去让阿姨一起改一下就好了。”
谢子煌骄傲极了,满屋子女生,只有他的小青梅最好看,尽管他本人穿上就是套麻袋的电线杆本杆,还是麻布编织的那种。
“好丑啊,”连沈乾松这样的大直男都忍不住吐槽:“我姥姥家装猪饲料的口袋都没这么大。”
陆淼一举双手赞同:“谁穿谁丑。”
“也不是啊,”黄婧手一指:“我觉得穆哥穿就挺好看的。”
许迟川站在人群最后,跟着大家一起黄婧指的方向看过去——穆时海拿着班牌站在队伍最前面,这时候就显示出个子高爱运动的好处,少年身型高挑修长,麻袋也能被紧实流畅的肌肉撑起,既不像他这样直接被截成成四六身材,也不像老谢那样撑不住,黑色衬得他如刀雕斧刻的轮廓更面冠如玉。除了皮卡丘有点出戏不配大少爷冷酷的气质,换成奥特曼说不定符合点。
没忍住多了看两眼,还是转头移开了视线。
心里默念一百遍做人要有原则,他帅怎么了,帅就可以凶你两次吗!
二十三中一直有“开运动会必下雨”的诅咒,但今年老天爷好像特别给面子,天气预报显示接下来三天江恭主城都是难得的艳阳天,学校还特意让初三年级最先入场,等他们排练完了再让初一初二的下楼。
等五个班在操场上集合完,三班的人全都傻了,果然,他们班就是最丑的——一班清一水的穿上了汉服,江荟羽穿着襦裙举着牌子打头阵,旁边跟着一个书生打扮的男生举牌子;二班果然像田野炫耀的那样,潮服怎么酷怎么来;四班走起了可爱风,大大的维尼熊迈着小碎步走在最前面,许迟川一眼就认出,里面的人是他们班体育委员,女孩子头上别着小熊发卡,男生脸上也贴了卡通贴纸;五班无功无过,蓝白校服走天下。
只有三班,在陶一鸣同志钢铁般的审美下变成了一群成了精的黑麻袋,虽然领头的麻袋精是年级最帅的帅哥,但开幕式这一轮,他们班输的毫无还手之力。
陶一鸣严肃地表示,他没有选那个绿色,已经是很考虑这群猴崽子的面子了。绿色多好呀,生机勃勃,象征祖国未来的花朵正在蓬勃生长。他走到队伍最前面,拍了拍穆时海的肩:“手怎么样?要不要叫个人过来帮忙,和你轮流举着?
胳膊打了石膏,陶一鸣不可能没发现不过问,穆时海给的解释是骑自行车下坡时重心不稳不小心摔的,至于陶一鸣信不信,他并不很在乎。
拒绝的话刚要说出口就被他咽了回去:“可以,就许迟川吧,他上午答应了。”
口气平静态度随意,像是不经意随便挑的。陶一鸣点点头:“行,就他吧,许迟川,你过来!”
听见召唤小孩儿立马踩着小碎步跑了过来:“叫我?”
“来,”陶一鸣拿走班牌塞进许迟川手里:“举着,陪你同桌站在这儿,一起当我们班的门面。”
许迟川:……
歪着头斜眼怒瞪某个罪魁祸首:“是不是你?”
“是。”
……你还挺自豪???
许迟川不说话了,高高举着牌子,站在穆时海旁边瘪着嘴,气鼓鼓的就差把“我不高兴”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忽然手上一轻,穆时海默不作声地拿走了牌子自己重新举着,只是一眼都没看过他。
“拿走干什么?”想拿回来却扑了个空:“不是让我举着吗?”
“重。”
“你的手……”
“好了。”
许迟川歪着头,看见半边凌厉明锐的侧脸被阳光照亮,心情突然豁然明快。
“那你叫我来干什么?”
“站着。”
“我在后面也是站着。”
“不管;”
穆时海转过头,悠悠看了他一眼再望了眼后面,随即面露凶光:“就站前面,陪我一起丢人。”
许迟川:……你帅你说什么都对。
半个小时以后,五个班终于把流程走完一遍,刚宣布解散操场上几十号人齐刷刷开始脱衣服,然后撒欢儿似的书包都不背了,直接开溜。
许迟川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翻衣柜,边翻边扯着嗓子叫妈:“妈!来一下!”
韩剧看到一半,按下暂停沈斯静匆匆赶来:“怎么了怎么了?”
“那对护腕呢?就是之前打篮球你给我买的那对新护腕?”
“在这里,”沈斯静从衣柜角落掏出一个小盒子:“买来还一次都没戴。”
“谢谢妈妈,创可贴和棉签家里有吗?”
“有,在药箱,我给你拿。”
沈斯静看着他把这些东西全部装进书包:“要带去学校?”
“嗯,明天运动会。”
帮某个手伤刚愈的傻子做好准备。
第66章 运动会(二)
运动会这天许宥华特意起了个大早,在厨房里乒乒乓乓好一阵后端出来两个硕大无比的三明治,紫薯泥和鸡排肉满得快要从面包片里溢出来,许迟川差点把嘴里的牙膏沫吐出来:“这,这么大?”
“吃饱点跑得快。”
虽然老陶说了可以直接在操场集合,但没人愿意穿着大麻袋在路上招摇晃眼,教室里头一次这么早就这么热闹,嘻嘻哈哈都准备换好衣服再下楼。
穆时海已经来了,正趴在桌子上补觉,昨晚和穆兴勇鸡飞狗跳大干一架,现在急需补充睡眠。
吃饭时明确拒绝了男人要送他出国的打算,话不投机父子俩拌了几句嘴,说着说着穆兴勇就摔了碗,撸起袖子一副要打人的模样,脸红筋涨怒不可遏:“去不去由不得你!老子这不是在和你商量!”
穆时宇坐在位子上吓得动都不敢动,饭在嘴里忘记了嚼。
“随你,”穆时海也摔了筷子,冷笑道:“我也不是在和你商量。”
楼下一堆碗碟锅筷又遭了殃,噼里啪啦清脆悦耳,越来越怀疑他爸不止有神经病和暴力倾向,说不定还有狂躁症和易怒症。
熟悉的香味顺着呼吸钻进鼻子,一抬头,许迟川拿着一个巨巨巨大无比三明治笑眯眯地看着他:“加大号,吃了跑得快。”
许迟川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纸:“我从老谢那儿搞来了项目时间的安排,今天上午是实心球和跳远,下午是女子八百米,男子一千米在明天早上,老谢哥杨虞的撑杆跳和四百米接力都是下午的项目,你的手……”
“没问题,”穆时海咽下最后一片番茄,扛起班牌准备下楼:“等会儿站我旁边。”
“……知道知道!不会跑的!欸你等一下。”
虽然一次都没用过,但靠近手腕的地方被沈斯静用黑线绣了一下小小的川字,只是护腕是深蓝色的,看上去并不明显:“这两天都戴着。”
八点十分整,江荟羽举着初三一班的牌子站在最前面带领初三入场,等初三的全走完才轮到初二和初一。
一群小豆包用不同的眼神打量着他们,或羡慕或茫然或不屑,许迟川有些感概,好像上初一还是昨天的事,一转眼也轮到自己要中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