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灭之间(4)
将人安置好后也没多留的意思,沉默地转身就走。
聂槐安坐在床侧,对着离去的人张了张嘴,最终却没能说出什么。
之后没过多久,青葵就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小少年出去玩了一圈回来显然很兴奋,连喝了几杯水,直喝到打了个饱嗝才堪堪停下,手背一抹唇边水迹,眼睛放光地对着聂槐安开始滔滔不绝。
“河灯十文钱一盏,我放了三盏,公子一盏,宫主夫妇和他们未出世的孩子一盏,还有玄机宫的师兄弟们一盏。”
聂槐安问他:“你的呢?”
“我把我的名字和师兄弟们的写在一起。”青葵开心地道,为自己省下一盏河灯的钱感到由衷的高兴。
聂槐安知他勤俭的脾性,颇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你呀,为自己祈福的钱怎么可以省呢。”
青葵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二人说话间,隔壁房间似乎也回来了一个人,青葵自觉地捂住自己的嘴。
聂槐安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忽然蹙眉。
过了一会儿,青葵小心翼翼地放下捂着嘴的手,悄声问聂槐安:“公子?”
“他们知道石榴在哪里了。”
“那不是好事吗?”
聂槐安轻轻摇头,“在一个地位不一般的人手里。”
听到这青葵十分好奇,忍不住倾身向前,追问:“谁呀?”
“如意票号的小少爷,沈春风。”
青葵啊了一声,“那个好有钱的如意票号?”
惊叹完青葵开始担忧,“这般出身的少爷,得拿什么稀罕宝贝才能跟他换?”
聂槐安摇头:“想要接近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青葵拧起眉:“那岂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别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
第4章
聂槐安嘴上虽如此宽慰青葵,但他自己对此其实并没有什么头绪。
而隔壁那两人大抵是有了对策,其中一人时常早出晚归,另一人则一天到晚待在屋子里,俨然要成为这间客栈里第二个‘聂槐安’。
聂槐安自从那日与那人近距离接触过后,经常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注意隔壁的动静。
青葵常伴他身侧,很快就发现了他家公子比之前更沉默,表情更若有所思,但他的小脑瓜根本猜不透他家公子的想法,只当他是在忧虑那危险的石榴。
这一日,外出一趟回来的小二瞧见在院子里洗衣服的青葵,走上前打了声招呼。
因着这会儿没什么事情需要他忙活,他嘴痒痒就忍不住想找人闲聊两句。
青葵也乐意和他聊天,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不热情也不冷淡。
正闲聊着,小二忽然道:“诶,你知道如意票号的沈家本家在长宁吗?”
青葵点点头,“知道。”
“初五是那小少爷沈春风的生辰,沈家主母最宝贝他了,听说生辰宴要操办得风风光光的,连那些远在帝京,和沈家有交情的大人物,人到不了长宁也备了礼叫人送来。”
“初五?那不是没几日了?”
小二点点头,他张口想再说什么,忽然听见掌柜的喊他,也就顾不上再和青葵闲聊,转身急忙跑走了。
青葵见人走了继续埋头洗衣服,将聂槐安的衣物妥善晾晒好,确定不会被风刮到地上,才放心地转身进屋。
客栈的后院和大堂仅隔一扇门。
青葵刚走过那扇门,抬眼就看见相当怪异的一幕,震惊下他猛地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那个住在他们隔壁房间的白衣人稳稳立于楼梯扶手上,端的是风度翩翩。
而被他以这种姿态居高临下俯视的少年则是一脸怒气腾腾。
两相对望,俱不作声。
青葵震惊过后收回神,转眼就看见躲在桌子底下的掌柜和小二,小二正朝他招手。
他连忙小碎步地跑到那张藏了两人的桌子下,问小二:“这是发生了什么?”
小二先指着那白衣,“这公子下楼......”
然后指尖一转指向脸黑如碳的少年,“碰见了这个公子,一个字都还没说,反手一根筷子。”
青葵闻言左右看了看,“那筷子呢?!”
小二反手一指楼梯。
青葵这才注意到,竟有一根筷子钉在楼梯结实的木板上,以陷下的长度来看,这是上了内力的。
这要是打在人身上......
“这、多大仇啊?”
小二猛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另一头,白衣人还是那一脸漫不经心,连语气都懒得像是刚睡醒,“我都说啦,我从未去过照月山庄。”
那少年义愤填膺:“那一晚有数名弟子看见‘燃烛莲灯’,之后我照月山庄藏宝阁被人潜入,几名守阁弟子被打伤,十余种珍稀药材被盗,你这贼人还敢不认!”
白衣人嗤笑,“我西南阴山什么稀罕药材没有?用得着千里迢迢上你们照月山庄去偷?而且我要真是去偷东西,我点莲灯干什么?好让你们知道是谁吗?”
青葵虽然不清楚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但就听白衣人这番话还是生出点‘有道理’。
可那少年不这么想,只听他冷笑一声,“你不正是为了让人这么想才点的莲灯?”
白衣人:“......”
少年拔出腰间长剑,绣着月亮纹路的衣袂翻飞,剑尖直指白衣人:“要么你把盗走的药材还回来,要么你跟我回去见庄主!”
青葵看热闹看得正兴起,忽然看见楼梯尽头处的廊道出现一角墨绿的衣裳,还伴随着熟悉的笃笃声。
下一秒,一面容秀美昳丽的年轻男人从转角走了出来,清冷的声音响起。
“青葵,你在楼下吗?”
“公子!”青葵一看见聂槐安,连忙手脚并用地从桌子下爬出来,也顾不上面前针锋相对的二人,三步并两步地跑上楼梯,“公子,你怎么出来了?!”
“我听见楼下有人争吵。”聂槐安说着准确地面向白衣人,“‘燃烛莲灯’,你是姬乾?”
姬乾从聂槐安出现那一刻起视线就落在他的身上,他上下打量了聂槐安一番,表情变得若有所思,“背着一把剑的瞎眼美人......你该不会是玄机宫的那个聂槐安吧?”
聂槐安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自己,有些惊讶地问:“你知道我?”
“你师兄可派了不少人在找你,没想到你竟然都跑到雾山这头来了,从这到枢阳山可不算近。”
聂槐安闻言一脸淡然,眉头都没蹙一下,只道:“西南阴山到这也不算近。”
姬乾笑了笑:“家里丢了点东西,那东西麻烦得很,不好随意丢在外头不管,我和我们家‘宴主’只好亲自来找了。”
被晾在一边的少年人不甘被忽视,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姬乾:“这么巧!我们照月山庄,正!好!也‘丢’了点东西。”
姬乾不想再理会他,只当没听见。
而他们这一闹也把另一个人吵出来了。
聂槐安几乎听不见他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却能感觉到他慢慢走到了自己的身侧,站在离自己不远不近的位置。
他的出现带来了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叫人不敢在他跟前放肆。
这种压迫感显然也镇住了那底下的少年。
聂槐安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他大概是看了姬乾一眼,因为之后姬乾便翻身从楼梯上跃下,脚步落地轻得跟猫似的。
姬乾有些不耐烦地瞥了少年一眼,“人家客栈要做生意的,你我的事情上别处解决。”
说罢他率先朝门外走去,那少年也转身快步跟上。
聂槐安不知道他们去哪,姬乾走出这扇门后他就很难再听见他的动静。
而他身边这人却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聂槐安没忍住朝他‘望’去,他能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脸上。
他以为他会和自己说点什么,但最终他一言不发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