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灭之间(14)
这是个十五岁时刚继任宴主之位,领着当时也只有十五岁的姬乾,两个人就敢上姑获山,屠尽‘九头鸟’的人。
当年两个少年姑获山一举震惊整个晟楚江湖,虽说姑获九头鸟向来与阴山鬼宴交恶,两方人这么些年大小摩擦不断,争执不休,但还从未有人想过这如此年轻的宴主会有此举,不免感叹其性情凶戾,未来晟楚江湖因此人必是少不了血雨腥风。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司珩姑获山之后没再有什么大的动作,传闻他一直待在阴山上,潜心研究各种奇毒剧毒,他的药庐架子上多的是让人闻风丧胆的东西。
也因这类传闻,聂槐安对司珩实在有些好奇,因为他所接触的司珩和传闻中的司珩好像不太一样。
鬼宴南面最大的药庐里,司珩正对着桌上的一个小瓷瓶出神。
姬乾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只手撑在桌上托着脸看他。
半晌,他问:“有办法解吗?”
“有。”司珩低敛着眉淡淡道:“只是差了一味。”
姬乾意外地一挑眉,“是什么?”
“霜白梅鹿的角。”
“那不是死干净了?”
“几年前我在雾山东北面曾见过两只。”
“霜白梅鹿角值万两黄金,多少人为了金银将其赶尽杀绝,你在几年前见过的,能活到现在吗?”姬乾问。
司珩将桌上的小瓷瓶收了起来,淡声道:“能不能活到现在,总要亲自去看过了才知道。”
第15章
司珩回到院子时聂槐安已经泡好了药浴。
他穿着雪白的里衬坐在凳子上,许南许北正给他擦拭头发。
一看见司珩进来了,许南许北都停下手里的动作,朝他躬身,“宴主。”
聂槐安张了张嘴,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对其称呼,“司珩。”
司珩淡淡地嗯了一声,走到他身后接过了许南许北手里擦拭用的布巾。
许南许北知道这是他来擦的意思,让出位置乖乖出去了。
两个孩子走得很干脆,聂槐安却吓了一跳,他转过头欲去拿司珩手里的布巾,“我自己来吧。”
说着伸手却是抓住了司珩的手腕。
司珩没挣开他的手,只低下头看着人,道:“你一个人擦不了。”
聂槐安另一手摸了摸还湿着的头发,他自己来怕是擦到天亮,只好放弃,乖乖坐好。
当聂槐安感觉到力度轻柔的手隔着布巾摸上自己的头发时,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爬上了心头,也让他后脖颈忽地一片酥麻。
过了一会儿,聂槐安忽然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司珩嗯了一声。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司珩擦头发的动作未停,反问他:“我对你好吗?”
聂槐安点头。
“这就算是对你好了?”
聂槐安愣了一下,微微侧头问他,“你会给姬乾擦头发吗?”
“不会。”
“除了我以外,你给其他人擦过头发吗?”
“没有。”
“我听说的你也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可你对我做了。”聂槐安语调轻软,娓娓道出困惑,“你不光是救了我,还将我带回了阴山,让我安心养伤,带我出门走走,今日还为我准备了药浴。若是这般待我的人是我的师兄,那我不奇怪,可是司珩,你是为什么呢?”
司珩动作未停,只淡声道:“没有为什么,想做就去做了。”
这随心所欲的回答听着很没有道理但却又莫名符合他的性子。
聂槐安抿了抿唇,没再问了。
山中无岁月。
聂槐安静坐在房中却觉闷热,才反应过来晟楚的春天已经走了。
许南许北搬来了冰块,说是司珩吩咐的。
聂槐安道过谢后才问他们:“司珩在忙什么?”
自那晚之后司珩没再来看过他,有什么事情也只吩咐许南许北过来,吃的喝的用的,从未委屈过他。
“和姬乾先生一直待在药庐里。”
“应是在准备要出门的事。”
“出门?”聂槐安问:“他要去哪?”
“不知道。”许南如实回答:“宴主和姬乾先生去哪都不会告诉我们的。”
“那什么时候走你们知道吗?”
许北摇头:“不知道,不过应该快了,宴主他们好像挺着急的。”
聂槐安微一挑眉,“我可以去吗?”
许南疑惑:“去哪儿?”
“药庐,我想见见司珩。”聂槐安唇角抿出一点笑,“他不来见我,那我只能过去找他。”
许南许北二人对视了一眼,面露犹豫。
“不可以?”聂槐安问。
“应该......”许北说着看向许南:“可以吧?”
许南:“宴主说聂公子要什么都给他,既然聂公子想见宴主,那我们应该帮他。”
许北被说服了,用力点头。
聂槐安轻笑着站起身,“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许南许北一左一右扶着聂槐安走出院子,往司珩所在的药庐走去。
司珩的药庐离聂槐安住的院子还是有些距离的。
走到半路就遇到了狐心和狐灵她们。
两个姑娘在亭子里纳凉,地上摆着个比聂槐安那儿要小上许多的盆,里面装了些冰块。
看见聂槐安两人眼中都露出喜色。
“聂公子!您这是要上哪儿去?”
许南许北两个记仇孩子还记着她们骗过自己,稚气未脱的小脸蛋气鼓鼓的,惹的狐心很想上去一手一个掐他们的脸。
“我去找司珩,听说他此时在药庐里。”聂槐安温声道。
狐心闻言一脸恍然,“原来是去找宴主。”
狐灵疑惑:“聂公子不是住在宴主的院子里吗?怎么还需要特意去药庐找他?”
聂槐安只说:“他太忙了。”
“谁太忙了?”灿鹰自廊道转角大步走出,一看见聂槐安有些轻浮地哟了一声。
这是灿鹰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见聂槐安,一时竟有些喜不自胜,“聂公子!久仰久仰!”
“久仰?”聂槐安疑惑:“你认识我?”
“认识!烟雨剑聂槐安,魏崇英的宝贝师弟。”灿鹰语气兴奋:“听说长宁街上你一人之力挡下西风遥两支箭矢,了不起。”
说到西风遥,聂槐安想起了司珩说过他的手被打断了,眼下正好有机会可以仔细问问灿鹰。
“我听说他的手断了?”
“西风遥吗?他的手确实是断了,那小子得罪过不少人,这次长宁受了这么重的伤,很多人趁机寻仇,追得他四处跑,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灿鹰语气颇有些幸灾乐祸。
聂槐安点了下头,又问:“是司珩打断的吗?”
“是姬乾先生断的,他们有仇。”灿鹰道。
聂槐安倒是头一回听说这事,不由好奇地追问,“因何缘由结仇?”
“有一年姬乾先生在雾山寻一株晶莲,那小子也在附近,在追一只白狐,白狐被他追得东躲西藏的,正好跑到那株晶莲附近,西风遥百米外一箭射穿白狐时,也把那株晶莲打坏了。”说到这灿鹰深感可惜,“那可是晶莲,整座雾山十年才有可能出一株。”
聂槐安点点头,“那确实十分可惜。”
“姬乾先生可生气了。”许北忽然道。
许南也补充了一句:“那时候姬乾先生就想断了他的手,但是被他给跑了,然后姬乾先生就把白狐带走了,他本来想救那只白狐的,可是白狐伤得太重了,当场就死了。”
许北:“后来姬乾先生把白狐带了回来,就葬在后山上。”
聂槐安不明白:“为什么要特意带回来安葬?”
“因为姬乾先生说,白狐藏在外边了难说不会被西风遥看见,等他走了再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