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错花轿嫁对狼(88)
“太危险了。”暮晚的霞光透过交叉的枯枝树杈斑驳的洒在那人的面具上,眼孔中透出的眸子像寒着一条江河,沉寂无波。
凌秋泛自小长在家规较严的太守府,如此出格的事也仅是头一次做。到底是尚处碧玉年华的少女,再如何娴静沉稳,也有天真烂漫的时候。尤其……是在心悦的人面前。
她也知道可能会遇到危险,但是在这人身边,总觉得很安心,很安心。她只是想要将这份青涩懵懂的快乐,延续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心悦君兮,遂相与兮。
“我知道……可是……”
可是了半天都可是不出来,两人相对无言,终是那人先让了步,长叹口气,无奈摇头。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山路长且岖,二人行了四五百来步方至庙门口,那人背着手停下,习惯性的等待后头的凌秋泛一点点跟上来。
“你怎么都不牵我的手?”凌秋泛有些气喘吁吁的问道。
那人抿了抿唇,缓缓开口,“我浑身带毒,牵不得你。”
凌秋泛扭过头的停在庙门前,脸颊微鼓,似有些不高兴的模样,“可是……那里面太黑了,我害怕。你说怎么办?”
那人见她有些不悦,站在那十分苦恼,逐而略带些笨拙的安慰道,“那……我走你前面,这样有什么危险,我替你先扛着。”
破庙遭受过雷击,许多地方都有烧灼过后的痕迹,里头佛像倾倒,香坛烛台倒了一地,再往里去便是什么都看不见的黑。就这么从外头看着倒是能唬住些人,其实这场探险到达最后基本无惊无险,也就那么几只老鼠称得上一场惊吓。
原本躲在破布下的几只老鼠被人踩掉了栖身之所,连忙奋起反抗一只只冲出来准备英勇就义,吓得从未见过老鼠的凌秋泛尖叫起来,那人还以为是有什么埋伏忙将她护到身后随手捡起一截枯竹就是一式流云逐月,结果被那几只上蹿下跳的老鼠扑了一身灰。
凌秋泛就在后面笑。
那人握着枯竹节一身狼狈的转过身来,凌秋泛连忙藏住上扬的唇角。
“你……还笑。”
“我没有。”
“……”
世上谁不曾少年。她也有过这等娇憨烂漫的心性。
这种心性诞生于她心悦那人之日,泯灭于那人失踪后的三年。
“夫人?夫人?”
“嗯?”凌秋泛如梦初醒,竟未想到出神了这么久,真是失态。幸好碍于她的身份是内院之人,那些领军卫不便跟随太近,也没有发觉她此时异样。
“你在想什么?”危岳雁好奇问道。
“没什么,一些往事罢了。”凌秋泛轻叹出声,“将军有何事?”
危岳雁连忙缠着道:“是这样,我见这符号实用,在从军打仗之类的事情上或也有用武之地,夫人可不可以教授于我?”
她起先知道曲荃凭借这符号寻到凌雪霁,并未多想。但后来发现这符号竟是如此复杂时,才讶异那曲荃竟已和妹妹如此亲密无间!这便也缠着凌秋泛要学。
凌秋泛看着危岳雁的脸一瞬恍惚。
“我与妹妹今日研究出一种好玩的符号,可以用来辨明方向,我来教你吧?左右你在这里待着终日无事,权当打发时间。”
“……最近旧疾频发,无甚心情。多谢好意了。”
“……”
“那……日后有机会就向你讨教。我……给你捉山兔来烤吧?”
“夫人?”
“啊……”
危岳雁微微蹙眉,“你今日怎的又出神?是昨夜没休息好吗?天热了,回去我便让绿沉给你换上玉簟。”
“好。”
“嗯?什么夫人?”
凌秋泛转过头,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看的危岳雁受宠若惊,“我说好,我教你那些符号。”
“那便多谢夫人了。”
“只是笔画图形多有变化,晦涩难通,我只教一遍,你若有记岔,可是要受罚的。”
“啊?这……从军之人,不惧受罚。严师出高徒,夫人尽管罚就是了。”
凌秋泛无奈笑笑,将与她交握的手牵的紧了些。
往者不可追,有些事,有些人,早该在那三年里忘尽了。
或许,也该试着珍惜眼前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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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石宫
“天……天啊曲荃……”凌雪霁一格一格的转过头来,甚至能听到头颅和脊椎骨质摩擦的声音,“这这些……都是尸体……”
曲荃贸然见了这么多尸体也是一怔,不过左右是见惯尸体的人,倒是比凌雪霁反应过来快些。她强忍着铺天盖地的尸气举火上前仔细查看,这些尸身多为被剖了腹的女子,手腕与脚踝处留着发黑的淤印应是生时被捆缚留下的。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腹部被剖开,坏了五六月的亲生骨肉被人取走自己又无能为力,该是多么残忍!
凌雪霁走过来牵了牵曲荃的袖子,瑟瑟缩缩的道:“曲荃……我们快走吧。”
由于她的声音细弱的不对劲,曲荃扭头一看,只见凌雪霁两眼眯成一条线,细而浓密的长睫覆盖在眼下,时不时轻轻颤动。曲荃知她害怕,便将火把移开了些,好让她眼前的景象不要呈现的太过清晰。若是在井外遇见,曲荃定是会取来香火祭拜一番,只可惜这是在井内……
井内?!
“果然如此……”
“曲曲荃?你在说什么啊?诶诶曲荃你怎么还要往里走啊?”凌雪霁捂着眼睛,手指留出一条缝来,几步跑到曲荃身后跟着。虽然曲荃现在所在的位置很可怕,但是好像离开曲荃更可怕……
“雪霁。”曲荃唤完见凌雪霁下意识要松开手去看她,忙将自己的手覆在她眼上,睫毛在掌心小心翼翼的刮了两下,引起她不合时宜的心颤,忙轻咳道:“我现在有些疑惑,必须要进入这所石宫一探究竟。你若是害怕,就闭上眼睛。”
“曲荃?你发现什么了?”凌雪霁一双眼睛被曲荃捂得严实,她凭着本能往曲荃这边凑了凑,扬起小脸诚恳的发问。
曲荃看着她这模样,才抑制住的心又发起痒来,便叫她把火把接好,在凌雪霁举着火把迷茫的撅起小嘴时,趁机用腾出的手狂揉凌雪霁的脑袋!
“啊啊啊曲荃!!!”
“我确实知道阿茅要告诉我一些事情,却不曾想,他竟是如此费尽心机。”
曲荃现在已经差不多摸清了凌雪霁的性子,只需在逗她后压下一件让她更为好奇的事情,就可以及时制止她发狂,从而避免自己遭受风暴的摧残。
果然凌雪霁一听此话,立刻将挥到一半的拳头收回顺势拉下曲荃捂在双眼前的手,迎面而来的是微湿的凉意和曲荃胸有成竹的笑容。
第一百零六章拨云见日
“你在说什么呀曲荃?”凌雪霁就着火光顺势瞥了下石室周遭,大约是觉得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可怕,只是有些血腥……接着往里头张望张望,这才明白她们眼前所见怕还只是整座地下石室的冰山一角,少女心性自然而然便想探究一番,只碍于见不惯这种血淋淋的场面,在原地踟蹰不前。
“凶手将尸体封藏在井底,就是为了将这滔天罪孽,深埋地底,永不见天日。而有的人——”
“就要它,重见天日!”
“啊?”凌雪霁越听越迷糊,没有举火把的手伸过来拽拽曲荃的袖子,“曲荃你,你该不会是以为阿茅是凶手吧?”
曲荃含笑摇头,“他所花费的心思,绝对不下藏尸之人。但我敢肯定他不是凶手。”言落见凌雪霁又要问,先一步将问题抛出口,“雪霁,你还记得不记得,我们白日在明威将军夫人那里提到的问题?”
凌雪霁抿着小嘴想了一会,倏然一拍手,“啊!是说那个将军夫人如果因为嫉妒而杀人,那么就应该找一处隐蔽的地方来把尸体藏起来,没有光明正大去金陵城最繁华的几个坊区抛尸的道理!”
“正是。”曲荃点点头,“其实若非那枚金线鱼钩,我着实又要怀疑起明威夫人来。因为这里着实隐蔽,而且身为明威将军夫人,虽为后苑妇人多有不便,但比起寻常人,财力物力都要充沛许多,将尸体藏入废坊井底的可能性也大的多。”
“那我觉得那个明威夫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凌雪霁扭着眉头说了一个自己也不太肯定但却有可能的想法,“她要是嫉妒的发狂,也是有可能这么做的吧?或者也可以是帮凶啊,杀掉人后切掉肉还能拿到集市上去卖,补贴家用的呢。反正都是一群变态……”
曲荃本来听得认真,正打着腹稿如何回复凌雪霁,结果听到后面越听越不对,补贴家用是个什么鬼啊!她这位夫人小小年纪怎么满脑子都是补贴家用啊!自己尚书府是有多穷才会让夫人开出这种比血案还离奇的脑洞啊!
“那个……因为明威夫人只是一只替罪羊。”言简意赅的阻止凌雪霁继续鼓着个包子似的小脸愤愤的碎碎念,继而解释道:“如果她是真凶,凭她的能力畏罪自杀是最愚蠢无用的选择。她是自杀也好他杀也罢,能说明的就是她在本案中扮演的角色是一只没有利用价值的替罪羊。而且,雪霁你……”她看了看四周凌乱凄惨的一具具尸身,正色道:“在这里不要乱说话,死者为大。”
“我没有乱说话呀!”凌雪霁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那你说什么……肉……”曲荃忍了忍还是没打算将那句话说完整。她以为凌雪霁会明白,可是凌雪霁的反应更加激动。
“不是我乱说的,曲荃你自己看嘛。”说着,凌雪霁举起火把往角落边极容易被忽视的地方一照,“那里躺着五个孩童的尸体,内脏都还在,肚子,胸膛,和四肢,人脸上的肉被很精细的刀工取走。就连这些女人的腹部和胸部,也被取走了很多肉啊。”
曲荃顺着她的目光一路看去,这才发现原来这屋室中竟然还有孩童的尸体,凌雪霁因为害怕所以只敢看角落,恰好看到了这易被遗漏之处。少女涉世未深,思想还未被阅历禁锢,凡是只往合理推断,从不因可能性扼杀思路。
这下换曲荃沉默了,她从凌雪霁手中接过火把,仔仔细细去观察那些尸身,果如凌雪霁所言,心下感慨凌雪霁观察甚微心细如尘,一边急忙起身欲往更深处探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