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成人(31)

“你们安心去玩，梁阿姨那边我会照应的，别担心。”
了然地点头，魏唯轻轻道了谢。左右看了看餐桌上的人，她忽然觉得鼻头又有些酸涩，他们这样真的很像一家人。
待几人吃饭早饭，叶兰芝到二楼的露天阳台去修剪枝叶，季牧原也跟了上去。周末的阳光挺好，他母亲种的蔷薇也开了花，白色和粉色的花瓣交错，以娇羞的姿态盛放，微风吹过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清香，整个二楼的露天阳台被她照料得像个梦境花园。
季牧原在背后看了会儿她忙碌的身影，斟酌许久才开口叫了她。
“妈，我有事和你说。”
叶兰芝手上的动作一顿，停下了手头的活儿，转过头去看季牧原。
“阿原，怎么啦？”多年对季牧原的了解，叶兰芝知道季牧原一旦要做什么重要的决定时都会单独找他们沟通，以前是和季正林，现在是和她。
站直身体，季牧原望着他的母亲，目光清澈坚定。
“我…没有办法和魏唯结婚了。”
叶兰芝一听立刻变了脸色，连忙踉跄朝季牧原走了好几步，拽着他的手臂连续发问。
“阿原啊，你这是怎么了？之前不是说得好好的吗？？过段时间要和小唯结婚的，你这样…你这样，叫我怎么和欣媛交代……”说着说着叶兰芝便哭了出来，她怎么也想不到季牧原会这个时候悔婚，一时间伤心又无助。
握紧叶兰芝单薄的双肩，季牧原把力量传达到她母亲那里。
“妈，对不起，不过你别担心，后面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不是，阿原，你难道不是喜欢小唯的吗？”叶兰芝不敢相信，难道说这段时间真的只是为了让季正林走得安心演出来的吗？她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
荡起一个轻微的苦笑，季牧原双眸糅合了许多情绪，被阳光反射出异常明亮的光泽，温柔如清泉。
“我喜欢的一直都是同一个人，一直没变过。”
“一直…是什么意思…？”仰着头看着比她高了太多的季牧原，叶兰芝听完心头惊疑不已。忽然就想起了高中毕业的时候季牧原和季正林在书房激烈争吵的内容，再联想到每次说到结婚时季牧原的眼神和表情，这才终于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阿原…这是真的么？？你……”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季牧原，叶兰芝多希望季牧原回答说“不是”。
“…妈，对不起，我喜欢的人只有他。”
“……呜…天啊…这…”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叶兰芝哭出了声音。为什么上天要这么对她，这一切真的太残忍了，季正林不在了，她要怎么独自承受这个事实？
季牧原深吸一口气，轻轻拦住叶兰芝的肩膀，说道：“妈，真的对不起，但是我不想再继续骗你们。”
“报恩固然重要，可是……我不想再错过了。我希望未来几十年的日子，能像你和爸一样，和自己相爱的人过一辈子。即使有一方先行离开，但只要是彼此是相爱就什么都不害怕。”
在季牧原的臂弯中啜泣，叶兰芝点了点头。道理她都懂，只是现在没有办马上就接受。当初他们也只是看出魏唯喜欢季牧原，就想把他们凑一对，确实没怎么考虑过季牧原的心情。
从小到大季牧原一直都很听话，基本上除了高中毕业那次，都没怎么让他们操心过。也是因为病危的季正林说想看他和魏唯结婚，为了不让季正林失望他才会答应。
一直以来，他们在季牧原身上给予太多期望，希望他是一个好儿子，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的继承人，一个不会让任何人失望的人，却唯独忘了他自己真实的想法是什么。
“你爸…现在走了，你也长大了，我也不管不了你……”擦拭这眼泪，叶兰芝确实无力再去干涉季牧原的选择。
“妈……”
“想做什么你就去做吧，要是，要是欣媛怪你，我去和她说……”
“妈，谢谢你…”

季牧原和母亲摊牌之后，叶兰芝深色黯然，事情已成定局她能做的也只是接受。不然她还能怎么样？她没那么多力气和能力去阻止，接受之余更多的是无奈。
季牧原看在眼里也觉得抱歉，可他已经这么做了没办法收回，就让他任性一次吧。
接下来帮季牧原魏唯和叶兰芝置办旅行用品，忙完的时候他抽空又去了一趟墓园，离上次来看季正林已经过了大半个月。
坐在墓碑旁边，季牧原手指夹着一支烟看着远方，偶尔和墓碑上的照片对视一眼，自顾自地说这话之后又没了声。
“爸，我和妈说了，我知道你肯定会生气…”
“妈要去旅行了，你在天有灵的话好好保佑她，等我忙过这阵子再带她一起去。”
“爸……下次我想带他来看你，你同意吗？”
其实季牧原也知道这么做于事无补，他多期待季正林能够回复他，反对也好，但回复他的也只有寂寥的风声。


第七十三章
轻松的周末过去又迎来繁忙的周一，季牧原一大早就去了公司，阔别大半个月要处理的事情有些多。九点钟的时候准时与审计这边开沟通会议，一项项听审计组的主神反馈下来，季牧原的眉头就再也没舒展过。他之前对药厂的问题有大致的了解，但能用数字具体衡量时还是觉得情况有些严重了，比想象中更棘手。
“林经理，非常感谢你们在这段时间内的工作。我可以向你摆明态度，我希望能够发现所有的问题。下午我会亲自去协调工作，让相关部门全力配合你们。”
“行，那有劳季董了，我们也会尽量向您交付一份满意的报告。”
第一个会议结束，季牧原立刻让卓尼通知各个高层的管理人员，公司的体制有问题，他必须要清理人员重新建立起一只具有战斗力的队伍。不管这条路有多么艰难，他都不会退缩。
将近十一点，药厂所有的高层领导在会议室两边就坐，他们之间互相看了几眼，他想不出季牧原开这个临时会议的目的是什么。
坐在中间的季牧原扫了一圈，十指交叉摆在桌面，沉着声音向所有宣告他的用意。
“大家应该都知道我想把药厂做上市，但是，仅凭药厂现在的条件还没有办法达到。”
话刚完，下面立刻出现了一些骚动，季牧原甚至还听到了“上什么市啊，瞎折腾”等言论，他把视线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说话的是财务部的一个副经理，她母亲的表妹，按照辈分季牧原得叫她一声“表姨”。
收回视线重新扫视这一群人，季牧原的眼眸也沉了下来。
“首先我们需要更有效的管理团队，接下来会有比较大的人事变动，希望大家做好准备。当然也不是马上就有解聘通知，会有三个月的考核期。”
此话一出，下面立刻一片哗然，他们多多少少都与季家有些裙带关系，没想到季正林刚走季牧原就要砸他们的饭碗。
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对季牧原这个突兀的决定抗拒十足。最后推了董事之一的季正海做代表发问。
“牧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高层人事变动不该是董事会决定的么？？”
看他一眼，季牧原面不改色地回道：“我这不是提议么，等会儿我们就召开董事会商议具体方案，然后举手表决。”
堵住质疑的声音，季牧原继续声明。
“药厂需要改革前进，而不是停滞不前甚至倒退。我想要的是一支呼之即来来之即战的队伍，创造药厂的新辉煌。如果有谁对这个目标有质疑或者不认同，可以主动向我提交辞呈，因为这个目标无论如何我都不会退让。既然方向不一致，大家也就不要再勉强乘坐同一条船。”
“好，会议到此结束，请在座的董事留下，我们召开董事会议。”

会议一直持续到中午十二点钟才结束，还没出会议大门，叶兰芝就打电话给他焦急的询问关于人事变动的事情。
不用想也是有反对意见的人早就向她的母亲打了小报告，就算打感情牌，他也不会因此让步。
“妈，药厂的问题你也知道，要做上市必须要重新建立队伍。以后再有谁和你说这类的事情，你一概不用管，让他们直接来找我。”
“可是牧原，这样做真的好吗？？”毕竟有那么多亲戚在药厂任职，叶兰芝并不想让大家的关系弄得那么僵。
“这种事情你不需要操心，我会安顿好的。药厂可以继续养着他们，但是重要的职位没有能力的人必须要让出来，否则这样下去药厂迟早得垮。”
其实在上海出差的时间季牧原也没有完全放任药厂的事情不管，他在那边物色了一支有经验的管理团队，时机适当了会让他们直接注入。
“…唉，你爸以前也经常说这个事，他总是说不好弄……”叶兰芝也是明白的，既然季牧原要做那她也会支持。
“你们不好做，让我来做吧。等过几天你们去旅行了就换个电话，不然他们还要烦你。”
“诶知道了，那你看着办吧，不过他们也都是长辈亲戚，还是给他们些面子，知道吗？”
“嗯，知道了。”
“妈相信你的决策。”
挂了电话，季牧原疲惫的靠在沙发椅上。最难的不是做事情，而是和人打交道。每每这时候才会深刻的体会到人心复杂，所处的位置不同，想法也千差万别。
他本想直接闭目眼神休息一会儿，没料到放在桌面的手机又响了，拿起来看到来电显示时，季牧原脸上浮现了一个淡淡的笑意。
“怎么了？还没休息？”
“吃饱了没事儿做，想找你说说话儿，你现在方便不？”从那边传开莫一鸣轻快的声音。
听到他的声音，季牧原刚才的阴霾散了不少，他回道：“嗯，来我办公室吧，这儿没人。”
“嘿嘿~开门准备接驾~10秒钟之后马上到！”

第七十四章
不一会儿果然听到了敲门声，季牧原门一拉开就看到了冲着他露出狡黠笑意的莫一鸣。许久未见，两人四目相对，身体也不自觉往前走一步更加靠近对方。
把莫一鸣轻轻拉进来，季牧原随手把门给关上了。他拽着莫一鸣的手臂也没放，眉眼含笑嘴角也魏唯扬了起来，一直专注地看着莫一鸣听他说话。
“哇，果然是大boss，你办公室规格够高的啊。”环视一圈季牧原的办公室，莫一鸣由衷感叹道，他本想继续往前走才发现季牧原还拽着他的手臂。一抬眸，就跌进了季牧原那双温润专注的眼中。
糟了，心脏跳快了几拍，是心动的感觉。莫一鸣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脑袋把脸撇过一边。
“诶，你别这么看我，怪不好意思的。”
可季牧原不仅没听进去，还用指背划过莫一鸣的脸颊，低声问道：“你有好好休息吗？脸色还是有些苍白。”
“……！！”莫一鸣的脸立刻烧红了，一直从被季牧原碰到的右边烧到左边，最后整张脸都是涨红的状态，跟变脸似的。一双明亮的眼睛瞪圆惊诧地看着季牧原，等他反应过来时恨不能找个塑料袋把自己给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