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成人(29)

“你怎么和我妈一样都想让我住院啊？住院有什么好的，说得好像医院是什么顶级五星级酒店似的。”
电话那头的季牧原并不认同莫一鸣的态度，正了语气，季牧原认真道：“莫一鸣，这不是闹着玩儿的事情，你自己还是要多重视。要是你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那些在乎你的人怎么办？”
被训了一顿的莫一鸣能想象季牧原那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免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我这不是怕你们太担心吗，我会照顾好自己，别老是拿我当三岁小孩儿一样……”
“你就是。”
“滚滚滚，你才是呢！送你一车尿不湿免费！”
轻笑一声，季牧原这边快要登机了。从知道莫一鸣忽然晕倒住院了他就心绪不宁，加紧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然后立刻买了最早的机票。这种心情和每每在外听到他父亲病情转危的心情一样，他现在不想再失去任何在乎的人。
“我今晚回去，卓尼说周一你们主审要找我们沟通，到时候见。”
“嗯嗯，季总辛苦了~”
“哈哈哈，莫一鸣你怎么还这么贫啊。”
“嘿嘿，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第六十九章
季正林的头七刚过没多久，季牧原便出差半个多月，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都是魏唯在陪伴他的母亲，对此季牧原非常感谢。
以前他大概是一周才会和父母打一次电话，后来就慢慢变成了两三天一次，一两天一次。季正林去世了后，变成了每天三四次。以前他也不太喜欢拍照分享自己的生活，但现在他在外面遇到一些比较有意思或者温暖的事情，他会掏出手机随手拍下来，然后发给他的母亲。
他在反思自己之前做得不够的地方，也希望通过各种方式更多的陪伴自己的亲人。
晚上十点回到家，季牧原放下东西就往二楼走去，恰巧遇到刚从叶兰芝房间出来的魏唯。
“牧原，你回来啦。”看到季牧原的瞬间，魏唯的眼睛亮了起来，嘴角荡开浅浅的笑意。
“嗯，刚回来。我妈睡了吗？”
“阿姨刚睡下，你现在先别进去。”
“嗯，好。”
点点头，季牧原看着比自己矮了近一个头的魏唯，觉得不忍和抱歉。出差的这个半个月季牧原想了很多，无疑罪人是他，其中最对不起的人就是魏唯。
“魏唯，你现在方便么？我想和你谈谈。”
怔怔地看了眼季牧原，魏唯慢慢把视线垂了下去。
“一定要现在么？”
轻轻拍了拍她瘦削的肩头，季牧原抱歉的朝她笑笑。
“不用，累了的话你先去休息吧。这段时间你辛苦了，谢谢。”
头微低，魏唯的黑长发随着她的肩线柔顺垂下。她站在季牧原面前安静地思考了很久，再抬起头的时候答应了季牧原的提议。
“好，我刚好也有事想和你说。”
“那我们去书房吧。”
季牧原领着魏唯一前一后往二楼的书房走去，他们进去之后门也被从里面轻轻掩上。季牧原把灯全部打开，从书桌的抽屉里面拿出几份文件递给魏唯。
“这是一份股份赠与书和两份保单，你看一下。”
疑惑地接过文件，魏唯刚看了几眼立刻红了眼睛，这些文件上面的受赠人分明是她和她母亲的名字。双手紧紧拽着文件，魏唯浑身颤抖，眼眶也越来越红。
“牧原，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是天乐5%的股份，如果你同意的话，就在上面签字吧。”
“请你不要拿这些东西来侮辱我！”手一挥，魏唯把文件塞回季牧原手中，一张脸瞬间满是泪痕，“你以为…你以为我这么做…是为了钱吗？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捂着脸，魏唯抑制不住抽泣。她只是喜欢季牧原而已，这样也有错吗？她不想和自己的母亲变成一样的人，她以为季牧原是懂她的，可为什么到头来要拿这样的东西来羞辱她？
轻叹一声，季牧原朝魏唯走近了一步，给她递去去纸巾。
“我很抱歉，但实际上做个决定的并不是我，是我父亲。这份股份转让合同是他遗嘱的一部分，他希望把它给你。”
停止抽噎，魏唯湿着眼眶不敢相信地看着季牧原，又看了看他手中的文件。
“你说，这是叔叔…给我的？？”
“嗯，这是爸给你的，他早就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女儿，还有我妈也是。我们家也从来没把你当成外人，一直以来都非常感谢你的陪伴。”季牧原也一直都把魏唯当做妹妹看待，之前为了使得他父亲走得安心而答应和魏唯结婚的事情还是太混蛋了。
“保单的话是我给你和阿姨买的，我们家的人都买一份。还有这个，也给你。”再从一个盒子拿出一串钥匙，季牧原一并递过去给她。
“这…是，这个是…呜呜……”喉头满是哽塞，魏唯看到钥匙的瞬间瞬间各种心情在心底翻涌，形成巨大的海浪从她的眼眶溢出。她不敢相信，完全不敢相信。
“这个家随时欢迎你，如果你同意的话，就收下吧。”再度真诚地把文件和钥匙递到魏唯面前，季牧原伸出手替魏唯擦了擦眼泪，心情也有些难受。
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接过季牧原手中的东西，魏唯把他们紧紧抱在怀中失声痛哭。她从小就没有父亲，也为此被人嘲笑过，好不容易出现了有一个叔叔一直在照顾他们，又被旁人闲言碎语说过她是小三所生的孩子。
魏唯其实一直就把季正林当做自己的父亲，也因为季正林对她说的“要是有人欺负你和你妈妈，你就告诉叔叔”这句话而富有安全感。
她从梁欣媛和季正林双方口中都听到过关于那场洪水的故事，那水有多湍急、她父亲是如何被卷入水底她感受不到，她唯一感触最深的就是这20多年来她母亲永不满足的抱怨和季正林夫妇对她们源源不断的补偿。
她夹在其中饱尝煎熬，同时也非常迷茫，但她终究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答案。
扬起一张哭花的脸，魏唯用破碎恳求的眼神看着季牧原问道：
“所以，季牧原，我只能是你的妹妹，对吗？”
没有避开魏唯的眼神，季牧原伸手为她理了理乱掉的发丝，点了点头低声道：
“…抱歉，我的回答还是和以前一样。”
其实季牧原根本没办法试着去接受魏唯，因为从一开始他的心里面就装了个莫一鸣，而且从一开始魏唯就已经是家人那般的存在。为了让父亲走得安心而选择公开声明和魏唯结婚这件事，他做得确实混蛋，要怎么骂他都可以，他完全没有任何借口。
“我真的非常抱歉，梁阿姨那天说得也都对，我……”
眼泪不断冒出眼眶，魏唯知道只要她坚持最初的要求，季牧原一定会实现诺言。可是她不想做得那么难看，不想这么逼季牧原，不想成为和她母亲一样歇斯底里的女人。
“最后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谁。”这样，她就可以彻底断了这执念。
垂下眼帘，季牧原想起了莫一鸣的声音和脸，眉眼不自觉变得柔和起来。
“他叫莫一鸣，和我们同级，我喜欢他有十年了。”

第七十章
魏唯总觉得莫一鸣这个名字有些熟悉，等到她把名字和人脸对上号的时候愣在了原地，她怎么也想不到季牧原喜欢了那么久的人会是一个男生。
早在高中的时候她就知道季牧原有一个玩得很好的朋友，叫莫一鸣，是一个眼睛很圆看起来挺可爱的一个男生。而且在前不久的葬礼上，他们还见过面……
咬张张嘴，魏唯还是觉得难受，她又问道：
“那他……喜欢你吗？？”两个人都是在美国留过学的人，对于同性恋她的接受度还是比较高，震惊之余也还是能慢慢消化。
季牧原微怔，看着魏唯的眼睛抿了一下淡色的嘴唇，轻轻回了两个字。
“喜欢。”
听完季牧原的回答，魏唯的眼泪再度涌上眼眶，她彻底没有机会了。原来季牧原这样的表情和语气早已经全部给了另外一个人，她如何去争抢？？
“好，我明白了。”
“…对不起。”
感情的事没有对不起，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怎么样都强求不来。魏唯接受了季牧原的道歉，除此之外她也没有什么再能说的话。
“我，先回家了，文件的时候我需要考虑一下。”
“嗯，我送你回去。”
替魏唯拿了东西，季牧原到车库把车开了出来。一路上两人比以往更沉默，车里面的氛围也更为压抑。期间季牧原看了几次副驾驶上的魏唯，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话。
十一点的夜晚很安静，街上也空荡，把车窗摇下夜风灌了进来，吹醒了人的面庞。
到了魏唯家楼下，季牧原也准备下车送她到家门口，魏唯却拒绝了。
“送到这儿就行了，你先回去吧。”
“不，我还是陪你上去吧。”这段时间魏唯一直都住在季牧原家，从上次他们和梁欣媛发生争执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季牧原有些不放心魏唯独自回去面对她的母亲。
站在路边，魏唯挺直腰背，依旧拒绝了季牧原。
“还是我自己去吧，这是我们母女之间的事。”
“…好，如果有什么，你就给我电话。”
目送魏唯往小区走去，季牧原并没有先行离开，他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但他也清楚魏唯的个性，既然有些场面她不想让他看到，那他就不会强行让她难堪。
世界上有70亿人，有数不清的家庭，并不是每一个家庭都幸福美满。季牧原一直都很感激他的父母给了他一个完整的家，也对梁欣媛和魏唯怀有歉疚。诚然若不是当年魏华救了她母亲，原本他们的家庭才是完整的，他们窃取了别人的幸福。

一直走进电梯口魏唯也没有回头，她知道季牧原会在的，但现在这里是她一个人的战场。电梯一路往上升直达19楼，魏唯从包里掏出钥匙回到了季正林为他们置备的家中。
环视这房子内所有东西，沙发，电视，冰箱等等，有哪样不是季正林夫妇操办的？
魏唯换上拖鞋往里面走去，果不其然看到了躺在沙发上吃着零食追着电视剧的梁欣媛。
听到脚步声，梁欣媛扭头只看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哟~还记得这是你家啊。”
站在她身后，魏唯平静地回答：“季叔叔不在了，我在那陪叶阿姨。”
吐了个果核，梁欣媛一听语气更为尖刻。
“你爸当年意外走的时候，也没见有人陪着我啊。”
“妈，你别这样…”皱着眉，魏唯真的很不喜欢她母亲衣一副全世界都欠着她的模样。
“别这样？！我哪样了？？”把手中的盘子我那个茶几一放，梁欣媛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指着魏唯怒道：“我说的不是事实么？！要不是他们姓季的一家人，你爸现在肯定活得好好儿的！至于让我这么辛苦地拉扯你长大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