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成人(21)

后悔么？季牧原自己也不知道，那时候除了拒绝莫一鸣，他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方式来保护对方或者说保护自己那点自私的感情。
未来能走多远他不知道，但如果这时候他还拒绝的话大概这辈子都会在遗憾中渡过。
莫一鸣以一种无力又狼狈的姿态将头抵在季牧原的肩膀上，单手捂着自己的脸，有液体从他的指缝中滑过，不一会儿整个手掌都湿了。
他当然听到了季牧原的话，整个身体都怔住了，随后他低骂一声张开双臂紧紧回抱季牧原，喉头的酸涩感更浓烈，强忍着哽咽，他说：
“季牧原，你敢再骗我试试？！”
拽紧季牧原背后的衣服，莫一鸣就像一个快要溺亡的人抱住最后的救命稻草。苦涩压抑了这么久，中间放弃了那么多次，在最绝望之际忽然得到他一心所求的东西，莫一鸣颤抖着不敢相信。
他忍不住想嚎啕大哭来发泄这十年的心酸和委屈，可一想到自己是个成年人了只能拼命的压抑着，偶尔发出几声啜泣和呜咽。
他知道季牧原是喜欢他的！他就是知道！
大手抚上莫一鸣的后脑勺，季牧原把脸深深埋在莫一鸣的劲窝，皱着眉极为心疼。
“没有，这次没骗你。”
已经失去了言语表达能力，莫一鸣喉头再度哽咽，一时间没法说出其他的话，他紧紧地抱住季牧原，慢慢泄露出呜咽声。
“季牧原，季牧原，季牧原……”
“嗯，在的，我在这儿…”深吸一口气，季牧原喉头也有些哽咽，这场景太让人难受了。
莎士比亚说没有一条通往爱情的道路会是平坦的，他们似乎在茫茫沙漠中分穿行，忍耐着炙烤的太阳，也有秃鹫多次伴随着他们生死未卜的旅途之路。历经了很多次绝望和放弃，他们再拾起手杖，一步步朝着未知的绿洲前行，才终于又见到青草和树木。
在狭小的厨房里，莫一鸣和季牧原紧紧相拥，仿佛用尽毕生的力量来确认这一刻的真实性。臂弯里的温度，胸膛内的心跳和鼻间的气息，全都显示这一切绝非梦境。
他们在看不到对岸的河畔两边呼唤对方的名字，这次终于得到了回应。
很久之后季牧原才松开手去寻找莫一鸣的眼睛，可莫一鸣却一直低着头没抬起来。季牧原拍了拍他的后背，用轻柔到不可思议的声音说道：
“先起来吧，地上凉。”
“嗯…”应了声，莫一鸣这才把头抬起去看季牧原的脸。
两人在袒露心迹之后第一次四目相对，莫一鸣有些不好意思眼神也闪躲了下，而季牧原在看到莫一鸣的脸后眉头由原本的柔和慢慢聚拢到一块儿。
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莫一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刚想问“怎么了”便被自己沾了血液的手指给惊到了。
估计是因为刚才情绪太过激动，他又流鼻血了。刚才有哭过，他就没注意到这个，以为是…
季牧原连忙把莫一鸣从地上拉起来，扭头就开始寻找能够止血的东西。
“你家有药箱之类的么？”
吸着鼻子，莫一鸣头微仰跟在他后面，指了指客厅旁边的一扇门回道：
“有，在我房间里面。”

第五十章
关于血小板减少症这个事莫一鸣还没有和他的父母说起过，所以医生开的药他也只是放在自己的房间里面。
随手拿了纸巾擦了擦血，莫一鸣带着季牧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早在高中的时候，季牧原也有到他家来玩过一两次，不过那个时候他们没太多拘束，现在却不太一样了。
意识到这个，莫一鸣有点尴尬地环视自己房间一眼，还好也不算太乱，物品也都还在该有的位置上，床上也就只有他早上换下的睡衣和没有叠的被子而已。
“你……”莫一鸣刚想让季牧原先出去，可没想到季牧原直接朝他放在桌面的医药箱走了过去。打开盖子，在里面找了一阵，不一会儿他就找到了止血用的棉球和药。
“把脸仰起来。”
“……”莫一鸣瞧季牧原这轻车熟路的架势觉得这个画面有点迷之眼熟，之前他的顶头上司也给他止血过…
忽然想到沈岚风，莫一鸣感到头大。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要赶在今天？？老天一定是在逗着他玩儿。
“还是我自己来吧。”不着痕迹地叹口气，莫一鸣伸手想接过季牧原手中的药品，却被他躲开了。对方用一双不容拒绝地眼神看着他，异常坚持。
“你房间有镜子么？”
“……”这个好像还真的没有，莫一鸣洗漱基本上都是在外面的洗手间完成，且之前念大学和工作都在B市，最近才回来，他这个房间从高中之后就没怎么添置过新的东西。
和季牧原眼神对峙了一阵，莫一鸣选择妥协，就当是“病人”特权好了。
把脸仰起来，莫一鸣的眼珠子就一直盯着天花板，没敢正视靠他越来越近的季牧原。他们身高差了十厘米，当季牧原微微低下头看着他的时候，灯光从他后方的天花板投射过来，使得莫一鸣差不多笼罩在他的身影之中。
他们离得很近，呼吸也很近，每一个眨眼的动作都能被对方看得很清楚。莫一鸣的眼神一直在游离，没有和季牧原对视。
单手捧起莫一鸣的脸，季牧原专注地看着他。按照着之前在网上查阅的资料，他仔细地给莫一鸣塞棉球，完了后还扯了一边的纸巾一点点给他擦拭之前晕开的血迹。
毕竟还是有段时间了，血渍擦得不是很干净，得洗才行。于是季牧原又问了莫一鸣他家冰箱的情况，出去一趟折回来后手中多了一袋冰块和湿了水的热毛巾。
“敷一下。”
“哦，谢谢。”接过冰袋往鼻子上捂，莫一鸣终于得以把头低下，过程中他悄悄看了季牧原一眼，立刻就被季牧原的眼神给弄得心跳快了好几拍。
完了，他现在觉得超级不好意思。现在怎么看季牧原的眼神，都觉得专注得过分，真想拿块布把他的眼睛被蒙上。
“莫一鸣，你有听医生的话好好吃药和休息么？”
“吃了的，但也没那么快快啊……”撇开脸，莫一鸣看着不远处的地面，又在季牧原面前垂下了眼眸。
“休息呢？我知道审计很忙，可身体是自己的，你要多注意些。”
“嗯，我知道的。”
“那就好，我希望你好好的。”习惯性又伸手揉了揉莫一鸣的头发，季牧原看着他的眉眼柔和得不可思议。
当莫一鸣又悄咪咪抬眸偷看他的时候，再次被季牧原这眼神给震颤了一番。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弯，盈盈如月，仿看着他佛蕴含了无限的深情和怜惜，满心满眼都是他的身影。
他这才注意到，原来以前季牧原也是这么看他的，季牧原是真的喜欢他，他现在终于能正确地接收到季牧原这个频道。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季牧原微微一怔看着莫一鸣微微扬起的脸，眉眼的笑意也渐渐退了下去。双眼逐渐变得幽深，季牧原缓缓低下头，凑近莫一鸣的脸。
莫一鸣的身体瞬间变得有点僵硬，他定在原地，嘴唇微张露出一个略微惊讶的表情。
季牧原立刻停止了前进，近距离用询问地眼神看他，低声道：
“可以么？”
倏地涨红脸，莫一鸣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于是乎，他刚垂下的脑袋又被季牧原捧起，脸上的冰袋也在这时候落到了他的手上，然后一个轻如羽毛般的吻落到了他的唇上……
时间和画面，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第五十一章
他们的唇瓣轻轻触碰在一块儿，而后又慢慢分开，隔着很近的距离看着对方的眼睛，复而又闭上眼睛再度把唇瓣贴在一起小心翼翼地试探。
季牧原抚着莫一鸣的脸，动作很轻。他们的心脏都跳得很快，连嘴唇也在颤抖。他吻上莫一鸣的嘴唇，又换了一个角度微微张嘴轻轻含住他的唇瓣。
被吻的人感觉到自己整个头颅都在发热，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着，双眼的睫毛也跟着剧烈颤动。莫一鸣不想告诉任何人，这个其实还是他的初吻。活了27年还保留着初吻，这么丢脸的事情他不想被季牧原知道。
身体不自然地僵硬，莫一鸣的双手也开始变得虚乏无力，他不自觉抓住了季牧原的手臂才不让自己往后退。
季牧原半抬眼眸看了眼莫一鸣，顿时被他这生涩的反应直击心脏。放开莫一鸣，季牧原深深吸了口气用长臂将他紧紧抱在怀中，仿佛这样就能让他完全属于自己。
“莫一鸣…”
仍未从刚才的亲吻中回过状态，莫一鸣的大脑还处在有点懵逼的状态，听到季牧原这么说，反射性问了一句：
“什么？”
“不，没什么，谢谢你。”轻笑一声，季牧原有摸了摸他的头发。
这上下文衔接得有点莫名其妙，莫一鸣不由得白他一眼。
“神经，这有什么好谢的……”说完他的脸颊又悄咪咪的红了，总觉得非常令人难为情。
“呵呵，也对。”其实季牧原想说不止这个，莫一鸣在他面前总是这么没有防备，在他眼中真的可爱到不行。但是他不会这么对莫一鸣说的，就私下保有这丝窃喜吧。
后来莫一鸣的鼻血止住了，两人坐在他房间的地毯上一边看看着昨天的回顾赛一边聊着天。静谧的空间夹杂着若有似无的甜，他们随意垂在身侧的手碰在一起后就再也没有分开过。
而后，空间变得更安静了，偶尔两人对视一眼，话语卡在喉咙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会认真回答你。”说罢，季牧原身体往莫一鸣的肩膀上靠了靠，分担了一部分的重量给他。
盯着两人相握的手，莫一鸣也往季牧原那边靠了过去，力道相抵之后他们之间又平衡了。
“你现在好些了么？”
“好了些，谢谢你。”季牧原确实非常感激莫一鸣，若不是这样他会被矛盾和痛苦所吞噬。
“好些了就行，伯父他…会一直在你们身边的。”
“嗯…”从莫一鸣这里汲取到力量，季牧原感到自己又可以继续走下去了。无论未来是什么样，他都不会再后悔。
很久之后季牧原叫他的名字。
“莫一鸣。”
“怎么了？”
“我不会做那些不切实际的保证，现在也没办法给你承诺，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真的很喜欢你，从高中的时候就一直喜欢你了。你可以，再给我点时间么？”
莫一鸣被季牧原这突然郑重的表白弄得有些懵，眨巴眨巴眼睛后又觉得有点害羞。
“给你点时间是什么意思？”
就像之前已经预料到莫一鸣会问这个问题，季牧原静静地看着他，回道：
“我想和你在一起，并不是说现在或者未来某一段时间，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到暮年，到我们死去。但现在还没有办法，我……”
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莫一鸣真的没有想到季牧原回复给他的感情比想象中更有分量。他大约知道季牧原的境地，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要求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