蝼蚁(9)
真实到好像这种生离死别都是此刻正在经历的事情。
隔了好一会儿那个捧着蜡烛一直没动的长生走到他们身边蹲了下来,喻行止在陆屿衣服上蹭了蹭后也蹲了下来,他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这么长时间,自己究竟什么没经历过,他不懂自己为什么在听见陆屿喊他名字的那一瞬间感觉胸口有潮水一阵阵地满了上了,直到覆盖过他的胸膛覆盖他的颈项,差点从他眼睛里溢了出来。
这实在太可笑了,陆屿一定是盛了满满的一桶水把那三个字从名到姓的每一笔每一划浸透了水塞进了他的身体里,那么多个日日夜夜竟是此时此刻觉得最委屈不过了,他蹲着看了长生好一会儿,长生茫然地看他:“怎么了?”
陆屿靠着墙壁站着,他还在认真听着外面的动静:“它们怎么进来的?”
喻行止皱着眉头:“不知道。”
长生仰头在他们周围来回看了半晌:“什么、什么进来了?”
陆屿没搭腔:“那扇门按理说一两个感染者肯定打不开。”
喻行止嗯了声:“除了我们见过的那个奇怪的感染者以外,别的体型瘦弱的其实毫无智商可言,他们根本不知道怎么开门。”
陆屿蹙了蹙眉头:“那个变异的感染者有没有可能能够驱使别的无智力的感染者,大概类似于僵尸王这样的东西?”
喻行止沉默了会儿:“在树林的时候你差点杀了他,也没见到他命令谁来。”
陆屿漫长的嗯了声。
沉默了很长时间后,长生的声音突然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响了起来:“你们在说什么?”隔了会儿他加大了音量,“你们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不跟我说?!”
陆屿垂眼瞥他:“你们基地大门在晚上被打开,外面一大片活死人进来了,现在正在我们头顶上。”
“……”长生睁大了眼睛,“为、为什么?林老说那扇门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门。”他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想要往前跑,“那我们快点上去通知大家啊,这个时候大家应该还没睡觉,我们去、我们去告诉他们躲、躲起来。”
陆屿沉默地盯着他看,他猛地把视线转向了喻行止,呐呐张嘴:“行止哥。”
喻行止一双眼睛沉默地望着他。
长生突然大叫了起来:“都是你!都是你们!如果不是你不顾阻拦一定要从基地跑出去!都是你!”他红着眼睛看向陆屿,“不是你要进来,我们基地什么事情都没有!我们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陆屿皱了皱眉头,他有些不悦:“废物,你除了会责怪别人还会什么吗?”
长生大喘了口气,他有一种十分不真实的感觉,他想立刻爬到外面去看看,他觉得这两个人肯定一定是合伙在欺骗他,他觉得不可能,从他出生他就呆在这个地方,这里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一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想站起来,但是他觉得自己的腿有些软,他觉得自己头有些疼,整个世界都呈现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想大叫想尖叫想要殴打自己面前的所有人。
陆屿手起在他后颈处敲了下,长生软软地倒下去随后被喻行止接住,喻行止伸手摸了摸长生汗湿了的脑袋,听见陆屿没什么情绪地说了句:“吵死了。”
陆屿是真的烦了,从看见那副画开始,一件事情堆着一件事情发生,他的耐心在很久之前就开始急速下降了,到这个时候还有一个除了会怪叫外什么都不会的废物在这里怪叫,喻行止的手突然伸过来捏了捏他的手腕:“陆屿。”
陆屿斜了他一眼,喻行止握着他的手腕亲了亲,小声说:“不要担心。”
陆屿笑了声:“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喻行止没说话,他鼻尖触碰着陆屿的手背,什么都不要担心,会好的,喻行止想,总会好的,不然实在太对不起他们分开这么多个日日夜夜。
长生第二天睁开眼睛,先看见的是一个盖子大小的天空,有一朵闲云从他正上方飘过来又飘走了,长生有些迷糊,他的后颈痛到让他几乎不能够动弹,他伸手捂了捂自己的后颈,而后才像是想到了些什么,他迅速从地上翻了起来,迅速地走到绳梯位置抓住梯子想往上爬,一段短短的路程,他上上下下爬失足了很多次,才在好几分钟后胸腔突突直跳得从地室里爬了出来。
他在想他昨天是不是贪玩不小心掉进了这个坑里,难怪浑身上下这么难受,还做了个奇怪的梦。
他站在自己基地的土地上,一眼望过去自己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像是经历过了一场十分大的浩劫,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在一个半人高的草堆里发现了一只断臂,它静静地藏在那草堆里,春风压低了草堆,一地断臂残骸。
家没了。
长生在脑袋变成一片空白之前只剩下这样一句话。
第12章
陆屿一整个晚上听着外面哼哧哼哧的声音根本没有丝毫睡意,等听着外面动静开始逐渐变小后他推了推半靠在他身上的喻行止,喻行止估计也并没怎么睡着,霎时间就醒了,他低声:“嗯?”
陆屿晃了晃自己微微有些麻的胳膊,从地上站起来:“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喻行止皱眉看了会儿正躺在他腿上睡觉的长生,陆屿没理他,燃了一晚上的蜡烛早就熄灭了,整个地室漆黑的没有一丝光透下来,陆屿按照记忆摸到了绳梯的地方,爬上去掀开盖子,外面天果然差不多亮了,他才探了个身子出去,旁边传来一声沙沙的脚步声,陆屿转头望去,一个感染者正拖着步子奋力的朝他的方向走来,陆屿在它走近后伸手扯住它勉强可称作领子的地方往下一拉狠狠地按在了刚刚掀开的盖子上,他摁着这个感染者的脑袋从绳梯上爬了出来,抬起一脚把这个天亮了还他妈不走的感染者踹开了数尺远,喻行止从他后面爬出来,沉默地看了片刻,那未死的感染者又颤颤巍巍地走上来想要咬人,陆屿给了他一脚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昨天下午做木工时候留下的小木棍,直接插进了对方的前额,那个感染者立刻不能动了。
陆屿从地上站起来,转头看向喻行止:“先去大门那看看。”
喻行止点了点头,陆屿抬腿就走,他似乎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处于一种十分暴躁的状态里面,喻行止抬眼望了望这放眼过去的满地狼藉,他弯腰拉住了这个刚刚被杀死的感染者的衣服,拖着这个尸体往前走,他一路还捡了不少尸体碎块丢在他身后拖着的这个感染者身上,走到大门口的时候,陆屿站在那里似乎已经观察了有一会儿,喻行止把自己一路捡过来的垃圾顺着大门扔了出去拍了拍手站到陆屿身边:“怎么?”
陆屿皱着眉头:“大门没有被损害的痕迹。”
喻行止上下观察了会儿这扇被打开的大门好一会儿,完整到像是有人从里面迎客般地把门打开了,他面无表情地站了会儿。
陆屿伸手敲了敲他:“监控室看看。”如果蝴月也是个玩家,那么她现在应该是什么样的?
他跟喻行止打开监控室的门,里面已经没人了,他环视了一圈看不见有什么打斗挣扎的痕迹,他甚至出声喊了声:“蝴月?”
没有人应声,喻行止走到监控器前捣弄了好一会儿,突然喊了他一声:“陆屿!”
陆屿闻声看过去:“这是……”昨天晚上的监控录像,正对着大门,门口许多个感染者跟以往很多个日子一样在门口盘旋,喻行止伸手点了点离门最近距离的那个位置,陆屿凝神望过去,正是下午在监控前看见的那个变异感染者,他站在门的最前面,手指在大门口不知道划些什么。
监控器效果不好,放大的画面还是像是糊了很多马赛克,陆屿皱着眉头盯着这个画面看了数十分钟后,那画面骤然变了,有人从里面打开了大门,陆屿凑过去认认真真地想看是哪个**活腻歪了想找死让整个基地的人给他陪葬,就见到最前面的那个变异感染者突然状似大叫了一声,他往前跨了一步,陆屿冷着嗓子说:“停!”
喻行止把画面静止,喻行止指着画面最边角的那个地方:“放大。”
喻行止沉默地把画面放大,直到那一块似乎还带着蕾丝边的白色布料边角霸占了整个屏幕,陆屿乐了:“操,蝴月?”除了蝴月,没有人在这个地方还穿着那么花里胡哨的衣服。
陆屿想——这个女人疯了?她在这个场景里总算是呆疯了,觉得自己自杀了可以回去?
喻行止把按了下画面继续开始的按钮,那个变异的感染者率先走进了这个基地,身后浩浩荡荡的感染者跟着走了进来,过了很久画面门口变成一片空地,偶尔有零星两个过路的茫然感染者在门口踏步。
喻行止把视频画面关掉了:“是蝴月打开了基地的大门。”
陆屿起身往外走:“你去找下还有没有躲起来活着的人,这些东西智商不高,稍微聪明点的应该会躲起来。”
喻行止嗯了声,陆屿打开监控室的门,既然大门不是被那群东西打开的,那么这个基地就还是安全的,他只需要再次把大门给关上,然后在这个算不上大的基地找到死尸,随后一把火烧了就好了,陆屿对喻行止说:“我去烧尸体。”
陆屿跟喻行止两人分开行动,陆屿在在准备去食堂方向拿油的过程中又碰到了两个像是迷路落单了的感染者,他把他们弄死后尸体堆在一起,从食堂拎了油撒在两个尸体身上,蹲**子地上揪起一把杂草,点着了丢在两句尸体上,火苗猛地蹿了上来,陆屿边走边想他应该去找到那个变异的感染者,他在小树林的时候就应该一棍子敲死他。
陆屿一路上捡了不少尸块,嫌少有完整的,他黑着张脸把捡了那些东西堆起来一把火燃了起来,直到太阳从基地的高墙后面升了起来,陆屿直起身子放眼看见阳光普照的土地上一阵阵黑烟往上升起,他脸色十分不好看,把手中的空桶往地上随手一扔,转身朝他们宿舍楼的方向走去,宿舍楼底下窸窸窣窣站了面如土色的人,在看见陆屿似乎都有些受了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