蝼蚁(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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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屿盯着软在锅里的面条,如果他确定这个人离自己是很远很远的距离,是他根据一点虚无缥缈的信息亲手设定的位置坐标,是有去无回的路程。
那么现在这个此刻坐在沙发上等待着吃自己煮的一碗面条的男人他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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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屿清水煮了一点面条,在水里熬煮的有些难看,没撒任何调料装了碗,拿了碗筷走回到客厅,放在喻行止坐着的小茶几面前。
喻行止坐在他刚刚坐着的地方,他躺靠在沙发上,看起来十分疲惫地微微闭着眼睛,在听见陆屿过去的动静后缓慢地睁开了眼睛,他将睡未睡的视线在陆屿的脸上凝固了一会儿。
“将就吃吧。”陆屿把碗筷往前推了推,坐在了他的身旁。
喻行止从胸腔里缓慢地应出了一声,他规规矩矩地坐起身端起放在自己面前的碗筷,颤颤巍巍地夹起一点东西塞进嘴里的时候他顿了顿。
他嘴里本来就寡淡无味,吃什么都吃不出滋味,他咀嚼了片刻后艰难地把嘴里的东西咽进肚子里。
陆屿在旁边看了他一会儿,他开口道:“我现在说的话你可能不太信。”
喻行止咽了口东西,从喉咙里缓慢地嗯出一声。
陆屿组织了会儿措辞:“你应该认识我,而我也认识你。”
喻行止仍旧垂着眼睛一点一点地在吃面。
“如果你可以理解的话,我们是在拍摄一种节目,大概来说就是通过一种接收器来接触我们的大脑,把我们的意识投放到程序设定好的虚拟的场景里。”陆屿其实自己对此也不算太理解,但是以他所理解的应该就是这么回事。
吃面的喻行止想了想:“幻觉?”他说话有些吃力,吐出两个字后缓了缓后才继续道,“我们所处的是幻觉?”
陆屿想了想:“幻觉是完全是假的、完全虚构的,但是这个不是。如果你玩过游戏或者看过别人玩过游戏你或许可以理解成一种虚拟的现实,这是人为设定的,真实跟虚假可能都存在。”
喻行止:“比如你我是真的,但是这个世界是假的?”
陆屿没人伸手摸了摸喻行止的脑袋,他说:“本来我们参加节目一直都十分正常,你我的意识以及记忆都十分正常,但是因为某些我也不太清楚的原因,在几次之后,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而我最开始有些失去记忆,现在好了。”
喻行止垂着眼睛吃面,他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好一会儿他突然问:“之前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陆屿说:“你就是一直这个样子。”
喻行止抿了抿唇,他转头看了眼陆屿,笑了声:“既然是假的,死了是不是就可以醒了?”
“……”陆屿蹙了蹙眉头,他接收到的信息一直都是在游戏中死掉那么现实中人应该也会受到某种程度的脑损伤,他摇了摇头。
喻行止把手中的碗筷放在茶几上,他有些疲惫的闭了闭眼睛:“你的意思是,我其实不是我,我是你说的那个我。”他睁开眼睛看向陆屿,“那这个节目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陆屿看他:“谁知道,或许跟你看电视里别人表演一样。”
喻行止慢腾腾地哦了一声。
陆屿凑过去想让他回房间去睡一觉,喻行止突然转过头,双手勾上他后肩,冰凉的唇轻轻地贴在他的唇上, 他也没动作,静静地贴了一会儿,他把脑袋贴在陆屿的肩膀上,好笑了声:“那之前那个我……”
“也像这样?”
会莫名而又十分不可控制地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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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屿闻言顿了顿:“其实……”
他说:“我俩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在机构里盖了戳的合法伴侣。”
“……”喻行止脑袋顶在他的肩膀上沉默了片刻,突然搂着他后肩闷笑了许久。
他想哦,那就好。
他们彼此属于,这实在太好。
第58章
喻行止的身体恢复能力实在是太好,他伤成那副模样睡了十几个小时醒了不说,隔了没几天就神采奕奕地在家里逗斯弥那个小鬼。
小鬼说恨大概也是真恨喻行止,他俩会在陆屿偶尔进厕所出来的很短暂的一个时间小小的交一下手,通常的结果都是斯弥被喻行止不耐烦地踩在脚底下,有一次陆屿消失时间比较长了回来见斯弥被喻行止不知道从哪弄了跟麻绳五花大绑地丢在地毯上。
陆屿拎着自己从附近便利店里买来的东西站在大门口沉默了会儿,喻行止朝他眨眨眼睛,一脸自己此刻十分无辜的样子。
陆屿就会十分无奈地走过去蹲下去把那个被绑在地上仍旧骂骂咧咧的斯弥绳子解开,再把他丢回自己的房间。
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喻行止还是坐在沙发上,带着一脸十分无辜的表情。
他们俩之间,除了在喻行止刚醒来那次外,对于他们的身份以及真实的情况他们俩没有过多的交流,喻行止像是对这些以他的角度来说分明应该是有些难以置信的事情算不上多感兴趣。
他像是借着生病在休自己的假期,每天睡到自然醒后逗逗孩子,在房间点餐,吃完午餐后会回房间的时候再午休好几个小时的时间,到了快傍晚的时间他如果午休睡得算是不错的话起床后就会在冰箱里翻找所有能够用到的食材,一个人在厨房洗菜备菜到炒菜摆盘,准备一顿十分完整的晚餐。他会给陆屿倒一点小酒,分量不算多,恰好是能够让人心情愉悦的量。
因为陆屿不允许他喝酒,喻行止会在吃完少量的食物后坐在桌子对面眼巴巴地盯着陆屿。
这期间他们交流的不算多,陆屿才发现喻行止其实不太爱说话,他不像自己在这里刚见到他时那副轻佻万分的样子。
他们相对无言的吃饭,静静地共处一室。
如果这个时候斯弥不小心从房间里走出来,会十分愤怒地把门再次砸上,他砸门的动静十分大,但是喻行止会像是没听见一样。
他神色满意地盯着陆屿喝酒,盯着陆屿把他准备了好几个小时的晚餐一点点的吃进肚子里。
饭后的喻行止也不让陆屿洗碗,十分自然地就把吃得干干净净的餐盘拿到厨房自己去洗。
陆屿喝了些小酒会心情十分放松地支在厨房门边看他。
他们在大半个月的时间内都让彼此感到十分放松,放松到好像一直这样下去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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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屿本来晚上睡沙发,沙发虽然挺大,但是到底不如床睡得舒服,喻行止在受伤醒来后给自己找了个上门给他治疗的私人医生,医生很管用,他身上的伤口在短短几天身上就已经开始结痂。伤好了之后的他晚上在陆屿睡沙发睡得迷迷糊糊时候趴在沙发靠背上戳陆屿的肩膀,他把陆屿戳行,十分无辜地开口道:“我以为合法伴侣应该睡在同一张床上?”
陆屿被他弄醒不耐烦,在沙发上艰难地翻身:“分居多年的合法伴侣。”
“……”喻行止沉默了会儿,似乎有些好奇,“哦?为什么?”
陆屿浑不在意地嗤笑了声,随嘴道:“感情走到了尽头。”
喻行止就支在沙发靠背上乐,一只手在他脖子上轻盈而缓慢地往下滑动,嘴里调笑:“那我们可得重新建立下感情。”
陆屿挥开他的手,在沙发上眯着醒了会儿睡意,觉得既然喻行止伤好的差不多,他也不会随意翻身把人伤口弄裂了,也没必要委屈自己缩在沙发上睡觉,便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从沙发上翻了下来就往房间走去,床当然比沙发睡得舒服,这么简单的道理小朋友都懂。
陆屿就这样跟喻行止勉强算是同床共枕了一段时间,他观察到喻行止在他闲下来的时候可以称得上是个足不出户的宅男,他也不看电视也不会看书跟报纸,天天不是窝在床上睡觉就窝在沙发上睡觉。
他不喜欢出门,出门倒垃圾跟去超市买东西都是陆屿跟斯弥两个人做的,他甚至懒散到点餐送到房门口了他都不跟人面对面交流一句,让人把东西放在门口再让陆屿或者斯弥去拿。
斯弥一般都会十分愤怒地拒绝他,所以这件事一般都是陆屿去做的。
陆屿有些无奈,蹙眉还没说出一句他太懒了,喻行止一双无辜的眼睛就朝他望了过来。
“……”陆屿被他打败,想想反正也是动一动算不上什么大事。
时间长了陆屿发现喻行止是真的不爱说话,跟两人在这里刚见面时候反差有点大,跟陆屿记忆中的那个喻行止反差也不小。两人小的时候喻行止总是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跟只麻雀似的每天有发不完的声音,大了点倒是不叽叽喳喳了,但是还是喜欢粘着他说话,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说,分开八年后他也能说话,不知道从哪里捡的酸话刚见面就酸死人的往人脸上丢。现在这个喻行止不爱说话,他懒洋洋的有的时候一天说话可以不超过五句。
他缩在沙发上困倦的模样像是一只被人带回家驯养了的野猫,偶尔会抬眼闭眼观察观察这个家里情况,一天的最长时间用来睡觉,醒了饿了吃饭,用很少时间来撒娇。
他会撒娇,在房间睡醒了后耷拉着一双半睁开的眼睛打开卧室门在客厅找到陆屿,如果陆屿坐在沙发上他就会靠着陆屿坐下来,他也不动也不说话,没睡醒似的呆坐在陆屿身边。
刚开始的时候陆屿还不知道他是干什么,有一次他起身想去做点别的事情喻行止一直垂在身体旁边胳膊十分迅速地抬起来,手拽住了他的衣摆。
“怎么?”陆屿有些不解地回头看他。
喻行止有些茫然的眼睛才抬起来看向他,他这双眼睛实在太像他俩小的时候陆屿每次要离开跟他分别时候他的样子,陆屿一看愣了下,表情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他像是在安慰着那个还是小朋友的喻行止:“我不走。”他顿了顿,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他重新坐回沙发上,喻行止的手还拽着他的衣角,耷拉着眼皮盯着他看了好久,慢腾腾地从喉咙里咕出一个“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