蝼蚁(37)
陆屿的脚步顿了顿,看来这个疯女人已经发现了这个唐仄也是玩家。
喻行止搂着陆屿的脖子,十分警惕地看着那个站在桌子上手中开心玩着匕首的疯女人。
唐仄嘴里塞了块布,在地上呜呜想要开口说话,他一身神神叨叨的唐装也沾满了灰尘。跟宁笙绑在一起的宁蓝在地上声嘶力竭大吼:“滚开——放了我跟我哥哥——!”
“放了我跟我哥哥——放了他——!!为什么你们永远都不让我们好过——!为什么——”
何水站在桌前回头瞥了眼进来的两个人,朝他们笑眯眯:“不要背后偷袭我哦。”
躺在地上的唐仄闻言声音更是大了起来,想是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身体就是背后偷袭成功的。
何水抬腿踹了下躺在地上的唐仄,咂咂嘴:“你要救的人看起来都不认识你啊,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宁笙抬眼瞥了眼站在桌上的何水,他压下声音尝试安抚自己身边有些发狂的宁蓝:“宁蓝,嘘——”他柔着嗓子说,“别怕,哥哥在身边。”
第47章
陆屿头一次见这个暴躁的宁笙讲话这么温柔,有些迟钝地想起这个人对待“正常”状态下宁蓝的态度,跟面对这个声嘶力竭的宁蓝的态度。
判若两人,陆屿转头看了眼喻行止,他突然张嘴:“宁笙,你妹妹是不是在正常情况下是另外一个人?”
他在想这种可能,他们可以把勉固变成丧尸的模样,把喻行止变成小孩子的模样,怎么就不能把一个人的装进另一个人的身体里面呢?
陆屿想要上前一步,站在桌上的何水出声阻止他:“唉唉,不要过来哦,我待会儿一紧张匕首往你们方向丢出去伤到谁都不好哦。”她说完眨了眨眼睛,“不过你们可以试试我的准头。”
陆屿在原地耸了耸肩,他倒不怎么在乎这个疯女人的威胁,他就是挺想知道这个游戏规则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
宁笙仍在低声小心安抚自己妹妹:“宁蓝,别怕,哥哥没事。”
宁笙跟宁蓝俩人一母同胞,在同一个肚子里长大,出生即死了母亲,父亲那边便说他们双生不详,转手作货物卖了出去。
他跟宁蓝在后院那个猪棚一样的地方被当做动物一样养了好几年的时间,长到宁蓝十二岁来了月经,那个令人作呕的老头就一副猪长大了该卖钱的样子把宁蓝收拾收拾像展览品一样被人挑选。
夜晚的时候那老头要把宁蓝穿成花孔雀的样子从猪棚里要带到前厅去,宁笙是从栅栏上用手抠出的一根长钉握在手心握了整整一天,夜晚来了,有人带走宁蓝,他就把那根钉子钉入了男人的脑袋里,他反复地戳进去又拿出来,直戳到自己手心红红白白一片。
宁蓝被他吓坏了,抱着他一直在哭。
宁笙想的是,他这个没用的妹妹,自己一定要保护她
他十二岁的时候就用了一根带钉子的木棍打死了很多人,他保护他妹,保护到他从被关起来贩卖的动物变成关起动物贩卖的人。
宁蓝向来是不赞成他,又心疼他。
宁蓝爱他,这当然毋庸置疑,就像他爱宁蓝一样。
所以他可以发现宁蓝所有细微的变化,比如看自己的眼神,抱着自己胳膊的温度,他们是一包胎的兄妹,理所当然能发现彼此的所有变化。
发现妹妹身体里装了别的人是她想害死自己,然后顺其自然地成为这栋房子的主人。
宁蓝回来了,声嘶力竭的。
如果一定要用一种现象来解释的话,宁蓝像是精神分裂。
一个自我跟另一个自我在身体里面搏斗,宁笙甚至给他请了个医生照顾她。
见到了那个所谓的精神科的医生唐仄后他才发现宁蓝不是宁蓝。
他的妹妹变成了另一个女人。
他跟他们达成协议:“我帮你们,事情解决后把宁蓝还我。”
他决定以后宁愿带着宁蓝去浪迹天涯也好过困在这里消磨掉宁蓝对于他的感情,他决定要走,什么都不管的离开。
只要他的宁蓝还在这。
宁笙抬起眼睛看向陆屿:“你们的事情跟我们没有关系,我不在乎,宁蓝是我妹妹,你们要还给我。”
陆屿还没说话,站在桌上的何水哈哈笑了两声,腆着脸充小朋友:“大哥哥,我告诉你……”
宁笙抬头看他,他怀里的宁蓝已经被他安慰的有些昏昏欲睡,小声喊了句哥哥,宁笙就低头看了眼。
何水眉开眼笑:“我才不管,你们都要死。”她笑眯眯,“等我找到我男人后,送你们一起到地狱去重新做兄妹吧怎样?”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疯了,陆屿闻言实在忍不住要出声:“不好意思打扰下,这边还站着两个自由的活人好吗?”
喻行止突然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抽了抽陆屿的衣服,陆屿低头看他,他有些着急的张嘴说出了个名字,陆屿盯着他的嘴型看了半晌。
“彭森。”陆屿突然出声。
站在桌子上十分张扬的小姑娘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们之间的位置还在安全范围内她跳下桌子准备往楼梯间方向走:“说到这里我差点忘了……”她笑嘻嘻地继续道,“那个胖胖的警察,他曾经到过后院,他肯定已经联系了警局。”她说着说着突然开始夸张的嚎哭出来,边说边往楼上跑,“呜呜呜警察叔叔救命——”
——一个胖胖的彭森,陆屿跟喻行止视线对上了一眼。
显然他遇见的那个彭森是拿了别人的身份假扮的,什么人才需要拿一个这样的身份呆在这里?
他也是个玩家,然后被同事玩家的宁蓝跟唐仄合伙害死的,宁蓝拿着自己本来就有的身份跟一个假冒的彭森沟通,所以这个假彭森没有对宁蓝产生任何怀疑,才没有任何防备的被弄晕,唐仄再十分简单地把他闷死,把他拖回房间,装神弄鬼地在他脸上弄出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把自己藏在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后面,等待一个又一个的猎物上钩。
陆屿好笑,他想这对人是有后台吗,凭什么分到的身份这么好,一手王炸的牌玩成这样可真够糟糕的。
陆屿没管那个哭哭啼啼跑上楼的疯女人,他走到唐仄身边蹲**伸手摘了他口中的布,他尽可能地想要套出些有用的信息:“这栋楼里到底有多少人,你觉得我们有没有可能不需要这样互相残杀?”
唐仄脸涨得通红,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平复了自己的呼吸,冷嗤:“你们已经赢了不是吗?”
陆屿缓慢地点了下头:“哦?”
唐仄继续冷笑:“那个假彭森已经死了,你们再弄死我不就赢了可以走了吗?”
陆屿继续缓慢地点头——听他的意思是场景人数有三对情侣,这个是每个人都已知的信息。
陆屿蹲在他旁边难得觉得有些无语,其实他好像从到这里来什么事情都没做,这群人就自己把自己弄成现在这个鬼样子了,他甚至开始考虑这个游戏的真谛其实就是呆在房间里跟自己伴侣在一起互相卖萌就好了。
走了一步就注定接下来的每一步很都会有呈几何比例的概率踏错,说来他那个该死的高归没有给他任何信息反倒还帮助了他。
谁能知道静止不动竟然比他们做了那么多局得到的结果要更好。
他就是呆在房间没有动,喻行止就自动送上了门,因为何水想要放他来吸引别的玩家的火力。
他什么都没做,假彭森就被人害死,因为彭森假冒的是个警察,犯法的地方来了个警察当然是被人集中火力的那一个,最可笑的是……
陆屿盯着唐仄看了好一会儿,最可笑的是唐仄如果不那么喜欢自己给自己加戏,这个假警察彭森也可能会被宁笙给弄死。
而现在——
这个变成了十岁小女孩仍旧战斗力爆表的人,她会发现自己想要去找人帮忙抵抗陆屿这个成年男人战斗力的那个警察很大概率被她自己的男人给杀了,然后自己男人假冒了那个警察。
死在了房间里。
真是一出好戏,陆屿想,他从头到脚可能什么都没有做,茫然地入了局,茫然地被这里面的人推着走了几步,现在他不仅打开了后院小孩的锁链,还站在这里迎接着属于他不作为的胜利。
陆屿想自己拿的是个跑龙套的剧本,因为喻行止不幸被剥夺了说话的权利,所以他从一个长期男主角也沦落到了跑龙套的角色上。
陆屿把布条重新塞回了唐仄的嘴里,他站起身把贴在自己身边的喻行止抱了起来,站起身的时候看着倒了一屋子的男人,颇有些无趣地摇了摇头,他看向喻行止:“我们要走了。”
喻行止抱着他的胳膊,认认真真地点头。
陆屿有些不爽地带着喻行止往大门方向走去:“下次最好换我变成小孩,你天天抱着我走。”
喻行止朝他笑弯了眼睛,十分真诚地点了点头。
陆屿边走边说:“我还有很多事情应该知道……”
喻行止十分无辜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屋外已临近中午,日光倾斜着铺撒在这栋孤零零建在荒地上的房子上,门口砂石地上的昨天下了一夜堆积下来的水洼被太阳光一点一点地蒸发干净。
陆屿跟喻行止走到门栏处时候突然听见屋内的宁笙突然出声:“救……”
陆屿站在屋外阳光下回头看了眼,屋内散了很多木头,正中央的桌子摆放位置也变得歪歪斜斜,只剩下最中央墙上贴着的那张大红色的送子图不悲不喜地直视着大门的方向,它两旁还燃着蜡烛,烛泪一串一串地凝固在金属色的烛台上,整个房间内好像除了那一点微光外看起来阴暗不已。
宁笙哑着嗓子说:“救救宁蓝,她是无辜的,她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