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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不服 上(156)

作者:天堂放逐者 时间:2020-04-02 10:25 标签:三教九流 江湖恩怨 东方玄幻

  孟戚抱着手臂,主动地为大夫挡住了猫。
  然而狸猫却不理他,跃到墨鲤身边的桌案上,伸爪子扒行囊。
  墨鲤避开,猫又追了上去。
  就这么一个追,一个让,不知不觉之间就到了床前。
  墨鲤:“……”
  总觉得是被猫撵过来的。
  郁兰看了看猫,又看墨鲤,低声道:“殿下的猫,似乎想让大夫为殿下治病?”
  “我的行囊里有药草,大约是闻到了味道。”墨鲤无奈站在床前。
  “喵。”狸猫催促着叫了一声。
  太子不得不对着猫说:“阿虎,大夫已经为我号过脉了。”
  猫蹲在那里不动,虎视眈眈。
  还是孟戚先回过神,不由得恼道:“约莫是看到为它主人输了内力,还巴望着要更多。”
  龙脉的内力哪里是内力啊,根本就是灵气,也是山川地脉的“生”之气,猫有天性,知道好坏。
  “算了,阿虎,这是天命。”
  太子叹了口气,他忽然转头望向孟戚,“国师……不知国师可有君临天下的意愿?”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弟弟没一个有出息,朝中也无贤臣
  太子:南面还有前朝三王,西面有圣莲坛跟天授王要造反,雍州大旱……
  愁得不敢死.jpg


第129章 可遇不可求
  孟戚当然没有兴趣做皇帝。
  他知道太子真正想问的也不是这个, 而是想说动他留下。
  ——不管是做皇帝, 还是辅助谁,都得留下。
  “找不到贤臣,就把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胆子不小!”孟戚眯起眼睛,神情不悦。
  太子怡然不惧, 径自道:“国师在楚朝为官三十余年, 亲眼见证、亲手缔造了升平盛世……”
  “慢!”孟戚抬手制止, 漫不经心地说, “太子高看我了, 我只是国师,才能平平,也未有过显赫功绩,不过是练了一身好武功。”
  “在楚朝遗留的奏折、以及楚元帝的起居录里, 关于国师的记载乍看不算出彩,仅是一位能臣, 孤不知道这是删改后的结果, 还是国师善于隐匿自己。”太子顿了顿,又道,“孤见过很多人,即使未曾谋面, 也能凭借他们的习惯跟喜好推测他们的想法, 唯独看不透国师。”
  楚朝国师孟戚,非常的神秘。
  这种神秘不仅因为他极少做一些露面牵头的事, 而且他没有亲属族人,连籍贯都是含糊不清的,有些记载甚至前后不一致。
  人总会因为故乡、以及长久生活的地方拥有鲜明的特征。
  譬如口音、食物的口味偏好,某地民间的风俗习惯等等。
  而孟戚都没有,与他同时代的人都说不清他是什么地方的人,索性就把他记成了游离四方的有志之士,生逢乱世遇上了明主,这才青史留名。
  读史不用心,很容易把他忽略过去。可要是对他感兴趣的话,便会发现这个人身上的蹊跷,历来得皇帝看重的僧道之流,都忍不住要从皇帝那里扒拉点好处。诸如获封某某真人某某大师的名号、金银法器玉石钱币、镶金丝铺珠玉的僧袍道袍,甚至童男童女,赐宅邸给田庄。
  楚元帝赏赐臣子宗室的东西,以及什么时候赏赐的,都能从文书与起居录里找到。
  孟戚得到的那一份中规中矩,可以说是不起眼,混杂在一堆赏赐中间,分量也不多。除了绸、锦缎、贡品瓜果,就是夏天的冰块、冬天的柴炭,宫里的八宝粥……是近臣与重臣年节时的基本赏赐。
  其他臣子就不同了,完全能看到那人的喜好,
  爱饮酒的有御酒十二坛,怕热的人得到的冰赐分量就多,另外还有名剑、古籍,甚至是河套羊肉西域香料这种赏赐。
  能根据药材看出臣子的身体好坏,能从长命锁、小儿玩物、宫花发钗的数量判断臣子家中亲眷的情况。
  太子不止要学治国,还要学为君。
  赏赐臣子的时候投其所好,适当的体贴关怀,算是基本的学问。
  然而用君王的角度看,孟戚就显得古怪又棘手,三十多年不生病,三十多年不娶妻不生孩子,不喜饮酒,对神兵利器也没什么兴致。
  有些物品,楚元帝只赏了一次,然后就没再出现过,显然不得这位国师的心。
  这般无欲无求,如果不是有更大的野心,那就是神仙中人了。
  齐朝太子深深地看了孟戚一眼,就差疑心孟戚是山中精怪所化,应运而生,前来扶持楚朝大业。等到楚朝气数尽了,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孤读过楚朝所存的所有文献,尤其是那些影响深远的治国策略。说来惭愧,因不知民间疾苦,许多都一知半解,恨不能亲身聆听那些贤能之臣的高见。东宫还藏有几卷抄录的文书,不知国师是否愿意教导我的六皇弟……如若不然,有那等天赋不凡,一心治国为民的人登上皇位,我亦可安心闭眼。”
  孟戚闻言,不由得皱眉。
  说实话,那个六皇子实在不怎么样。
  性情偏激,咄咄逼人,还有股非要跟人较真的劲儿。
  这般性格换了旁人,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可要是皇帝,某天忽然脾气上来了,非要跟臣子争一口气,绝对会酿成惨剧。
  墨鲤终于从狸猫的围堵里脱身了,他轻轻吁了口气,见孟戚不说话,就主动解围道:“实不相瞒,吾等在雍州见过六皇子一面。”
  剩下的话墨鲤就没说了,太子顿时眼露失望。
  “你不在意齐朝江山?”墨鲤将方子交给郁兰,头也不抬地问。
  太子有气无力地说:“我死之后,等到父皇老了……或者等不到他老,天下就要生变,陆姓迟早保不住的皇位,我在意有什么用?”
  那也未必,墨鲤心想。
  太子没有注意到墨鲤的表情,他精神不济,半合着眼睛说:“国师既然不是为了玉玺而来,又在这里耐心听我说了这许多话,还请友人为我诊治开方,我斗胆猜测,国师也不是为了行刺皇帝或抓拿叛逆而来……是二皇弟勾结的江湖人有什么问题吗?”
  “那是个疯子。”墨鲤简短地说。
  太子居然也没多问,示意郁兰道:“取我枕下的匣子。”
  “殿下,这……”
  “留着也无用。”
  郁兰只好拿了一个小小的紫檀木匣子出来。
  这匣子比装玉玺的那个精巧多了,只有拳头大小,乍看浑然一体,没有锁也没有缝隙,像是一整块木头。
  太子接过匣子,不知摁了哪儿的机关,木匣表面有木条突了出来,再沿着一定的方向旋转了几下,匣子逐渐变成了一个木条拼凑的碗装容器。
  容器里是一块玉牌,呈半透明状,里面有几缕絮状的红褐色杂质,却恰好形成了一条锦鲤的轮廓。
  孟戚原本不在意,现在目光却被玉牌吸引了。
  “这是令符,还有两张地契,都是太京长安街上的铺子,下面是皇城的简易图。”太子将匣子推到了墨鲤面前,“就当做诊费了。”
  这显然超出了诊费的价格,墨鲤拒绝了,只拿走了那张皇城简易图。
  “令符原本可以号令威平伯为我在京畿养的一支私兵,待我一死,那些朝中勋贵跟大臣必定不会再认持牌的人,不过它本身也有几分价值,雕琢还算精巧,值个百十两银子。至于地契,若是可能,转交给我六皇弟罢。玉玺与财帛,让他选一样。”
  “太子何不亲手交付?”
  “我怕他什么都不要,只要刀。”太子无比忧愁。
  墨鲤疑惑地问:“连太子都不想做?身为太子,不管想行刺或谋逆,机会不是更多吗?”
  “他知道我过的是什么生活。”太子苦笑,喘着气说,“我手上的势力不值一提,纵然如此,也是我费尽心血所为。”
  旁边的宫女郁兰低声道:“陛下对殿下看管甚严,殿下每日吃了什么,说了什么话,见了什么人,都会有人如数禀告到万和殿,陈总管原本还是陛下的人。陛下若是不满,我们这些宫人就要受罚,为殿下讲学的翰林也要连讲三日孝经,还得复述先生所言,一个字不对,伴读便要受罚挨打,宫人更不必说了。外朝的臣子以及翰林先生们还要叫好,认为殿下会被内宦教坏。需要打得宫人们都怕了,不敢多说一个字,才是最好。”
  说着郁兰不禁语带怨恨,愤愤地说,“婢子不明白,要说陈朝的奸宦,咱们宫中最像最符合的不正是陛下身边,以及司礼监的几位总管吗?东宫之人,无不信服殿下,何曾有教唆殿下学坏之事?为何先生们像是与吾等卑微宫人有深仇大恨一般,不仅要当众打死,还逼着殿下亲自下令,殿下不允,他们便写了奏折在万和殿磕头磕得脑门出血,直到陛下命令绞死殿下身边的内侍,他们这才高兴……李公公他们向来尽心办事,从未行差踏错,却死得这般儿戏,难道这就是读书人吗?”
  墨鲤一时无言,孟戚沉吟道:“不错,这就是读书人。”
  自陈朝起,外朝文官与内朝宦官互相争夺权势,司礼监掌印甚至有内相之称。
  根源就在文官入主的文远阁隐隐有架空皇帝之能,司礼监就是皇帝折腾出来,用来对抗外朝文远阁的势力。然而结果是司礼监同样发展到了可能架空皇帝的地步。
  到了今日,两方早已是水火不容的形势了。
  在大部分文臣心里,只要是内宦,必定包藏祸心。现在没有劣迹,不代表以后没有劣迹,太子身边的内侍,更要敲打再敲打。
  文臣逼迫太子,是要内宦胆寒,将来不敢跟他们作对,要让内宦“认清”太子根本不在乎这些卑贱之人,随时都会打杀内宦。
  “读书人便是这样奇怪,他们一边高喊着忠君为国,并且真心地相信三纲五常,一边又能大义凛然地逼储君‘学乖’,凡是他们认为要坏事的,不论有没有做坏事,都当做了坏事对待。陈朝的国力消耗,有很大一部分正是文臣与内宦相斗,他们并不管对方处理朝政的意见是好是坏,只要敌人提出的,必定要反对,不惜撞柱死谏,更以为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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