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死后我立刻反了(117)
在他登基之日,我与其它大臣跪在金碧辉煌的大殿里,他在皇帝的宝座之上伸手让我们平身,我卑微地跪在台阶之下,悄悄地看着高台之上的主子。那时候,我以为我与他能够继续在朝堂上对局,就像老皇帝与季老丞相那样,时而亲密无间时而同室操戈,相互厮杀直到彼此成为垂垂老矣的老人。
谁成想,我们还不到不惑之年,我那创造了无数奇迹主子就这样去了,留我一个狼心狗肺的佞臣在这苍黄翻覆的政坛。
想到这里,心中一股怨恨之气难以平复。
“拿酒来!”
我对着符克己的亲卫命令道。
士兵不为所动,手按在剑柄上,摆出防御的姿势,只待符克己一声令下,就将我这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诛杀。
“去给他拿酒,这是我义父。”
符克己对等待着建功立业的将士命令道,让这群战功赫赫的士兵去做太监宫女们才做的事情。极为高傲的士兵不敢怠慢,跪地听令,即刻去帮我拿酒。
酒以玉壶呈装,杯是琉璃酒器。澄净酒液倒入杯中,香气远飘十里。酒是好酒,是只有在宫中才能喝到的佳酿,除了主子赏我的几坛,我拢共也没有喝过几回。
临死之前,有此等美酒作陪,值了。
一杯给自己,一杯给主子送行。
与嗜酒如命的我不同,主子不喜欢酒,更不喜欢喝酒,尤其不喜欢跟别人喝酒。
少年时,主子酒后失言,透露了他三哥的谋反计划,害得三王党被彻底铲除,三王府被灭门,他与三王爷共同的母族血洗刑场,他自己也被放逐边塞。从那以后,若非国宴,皇上滴酒不沾。
我与主子相伴二十余载,一起上过战场,一起跋涉过险地,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我们同袍共飨马鞭执。毫不夸张地说,我就是这世上最了解主子的人。
但我偏就要与他饮酒。
没见着他也就罢了,见了他以后我心中总有一股郁郁之气,这个病秧子自己走得早还不够,还要带我一起走。
呸,有病。
酒喝到正酣,我借着醉意扫视着在场的大臣,现场没有看到几个我的人,多数是死忠老丞相的旧部与徐玉阙的手下。我在徐玉阙的门生里不断扫视,却没有看到徐玉阙的身影。
“徐……徐奸商呢?”
三分酒意一吐,我肆无忌惮地质问着我的对手。
“他不想见你。”
恶心粘腻的嗓音从令人忽视的角落传来,将自己掩藏在人群中的季清贺主动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知道这个家伙就是个疯子,但我还是没有想到,他会疯得这么厉害。
“我也不想见到你。”
季清贺轻挑眉梢,桃花眼中水光潋滟,他这一笑,是倾城名妓也比不得的绝色。周围士兵被秀美妍丽的容貌晃了眼,早就对他免疫的我却仍旧是一副嫌恶至极的模样。
“哎呀,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何必摆出这幅面孔。徐玉阙那家伙不是不是想来见你,而是没脸来见你,他给你写了一封信,让我在你死后烧给你呢。”
“拿过来,给我看看。”
“你对他不在这儿的原因这么好奇,对我在这的理由就没有一丁点的好奇吗?”
季清贺的手苍白修长,隐约可以看见青色的经络,手指间夹着一张信纸。我懒得跟他废话,上前两步,直接从他手中抢过信纸。
我一直懒得搭理这个脑袋就没有正常过的家伙,季清贺不在意我的态度,自顾自地给自己不可理喻的行径找出另一个荒唐可笑的理由:
“母亲教过我,好孩子做事要坚持不懈,我既然要灭了季家,只灭到一半怎么可以啊,这可不是好孩子该做的事情啊。” 季清贺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宛若蝶翼的睫毛扑闪着,低低地笑出了声,“李三胖,你知道吗,我从没有原谅过你,我想要你死,更想要你生不如死。”
季清贺眼中的光明明灭灭着,他热切看向我的所在的方向,想要从我的表情中获得他想要的结果。
此时,我正一心一意地阅读着徐玉阙留给我的信。
徐玉阙的这封信写了很长,好几处墨迹晕开,本该潇洒笔锋却是圆钝的,在末尾的赠诗之上,他写道:
吾友,你若掌权,季老丞相一生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世家将重新掌控大禹国,大禹国已经上演了近百年世家争权夺利的戏码了,你方唱罢我登场,下一个世家重复着上一个世家的老路,门阀厮杀不朽,血脉高于能力,底层上行的通道被封死。
大禹国已经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循环中沉沦了近百年,直到季老丞相的登场,我们才看到了一线天光。
为了护佑这一线天光成为大禹国东升的旭日,我不会准许任何人毁灭它。
你不行。
我也不行。
信件的末尾,徐玉阙送给了我两句诗句。
这两句诗句写得极好,我愿以这场戏剧最盛大的终局给它作配。
我拔出腰间的金蛟剑,环绕在我周围的士兵举起武器,符克己护在我的身前,横起长剑,禁止他的士兵继续向我靠近。
宝剑划过铁制的剑鞘,尖锐的摩擦声令人的耳朵极度不适。
“能将我逼到这一步,”我对护在我身前的男人说,“不愧是我教出来的。”
符克己没有回头,只留给了我一个宽厚的背影。承天殿中的长明烛火苗跳动,为他银色的铠甲上镀上金色的辉光。
故事终章,主角身份展现,他是栖息于枯木的凤鸟,他是潜藏于深渊的五爪金龙。如今风生水起、惊蛰雷鸣,他必然要翻腾于沧海、翱翔于云霄。
惊蛰之后,旭日升起。
年轻的王将给这个国家带来荣耀的未来。
身为反派的我,只能握住自己最后的宝剑。
金蛟剑上仍旧沾着魏柯辛的血,血迹不能磨灭锋利的剑光。我的手指抚过闪着寒光的剑身,感受着利刃冰冷的温度。
这柄剑,跟了我许多年。
十四岁那年,主子送了我这柄利剑,三十七岁之时,我仍旧只有这把剑。这柄凶剑曾吞噬过无数的亡魂,现在,它就要反噬它的主人了。
我以宝剑抵住脖颈,对着在场的众人吟诵出旧友送给我的绝命诗。
“吾等身与名具废,不废江河万古流。” 7
我在为我的人生终结而吟诵,这两句诗词动摇震撼着我的心灵,令我的血脉为之沸腾,斗志为之昂扬。
这既是挽诗,也是一首战歌。
利刃划破咽喉,鲜血飞溅在主子的棺椁之上,飞溅在我素白的孝服之上,飞溅在孩童惶恐的脸上。
在我的身体倒下之前,我无声地给符志日比出口型。
符志日是个早慧的孩子,他明白了我的意思。
年幼的孩童尖叫起来。
他疯了。
0、黄金时代
“禹文帝杀死了李念恩,开启了大禹国的百年荣耀。”
老先生胡子一大把,眼睛都睁不开了,他讲课无趣,声调平稳,几乎无人愿意听他讲课。
身为学堂中的孩子王,坐在第一排的付烁带头睡觉。整个学堂中,只有两个人是在听课的,一个是坐在付烁旁的付家老三,另一个是坐在角落里的黑瘦孩子。
黑瘦孩子是朱姨娘送给付锦的玩伴,据说是付家外戚,没有人知他姓什么,只知他小名叫三胖。三胖刚来到付家时候很怕生,一直缩在比他还年幼的付烁后面,根本不愿意跟别人玩,付烁废了好大的劲儿才让三胖能够跟付家老三和付锦玩到一起去。
三胖这边吃力地握着笔,在书本上歪歪扭扭的记着批注,一个纸团丢在了三胖的书桌上。三胖从纸团丢来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见了坐在他身旁的付锦冲他伴着鬼脸。三胖心中很是不耐,从他来到付家的第一天起,他就不喜欢这个名叫付锦的小少爷,但这个少爷一点都不会察言观色,整天往三胖身边凑,美名其曰,‘你是朱姨娘给我找的玩伴,你要跟我玩。
但三胖心中就算再烦躁也不能表露在面上,他如果想继续留在付家,继续过这种能够吃饱穿暖还能读书的生活,就决不能得罪这位名叫付锦的小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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