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鼓(25)
没人喜欢戴绿色的帽子,就连疑似也不行。这和喜不喜欢这个人无关,纯粹是正常的男性心里。所以这会儿郭东凯觉得郁闷,郁闷之后就有那么点小生气。
大踏步的走过去,先发现郭东凯的是周石,之后郭东凯听见刘远有点喝高了的含糊声音:“你怎么不说了……喂,回魂啦……”
郭东凯在刘远身边安静地坐了下来,他人已经到了,这会儿有的是耐心。
周石看了眼郭东凯,又把茶杯往刘远跟前推了推:“把这个喝了,我就继续讲。”
“不要,”刘远用力的摇头,“给我酒!”
“这就是。”
“你当我醉了啊……这明明是茶……”
“你醉了,这就是酒。”
“呃……真的?”刘远迷迷糊糊的把茶倒进嘴里,末了还咂吧咂吧,“什么酒啊,一点儿不好喝……”
周石笑起来,居然有那么点明媚的味道。
郭东凯看不下去了,严格意义上说周石这举动算不得调情,但他确实很不爽。
如果现在眼前的人随便是个什么阿猫阿狗,郭东凯的杯子兴许就砸过去了。可这是周石,周家的宝贝,周老爷子的心肝儿,他砸不得。
怒气不会因为这个砸不得而自动消失,它会转移,于是郭东凯渐渐迁怒起来。他想马上把刘远塞进车里,目的地是哪儿并不重要,起码不会继续在这里丢人现眼。
像有了某种感应一般,刘远忽然回过头来,近在咫尺,可明显醉了的男孩儿似乎半天找不到焦距,就那么愣愣的歪着头,郭东凯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刘远的瞳孔里忽远忽近的游移着。
好半天,郭东凯才听见刘远不太确定的呢喃:“郭……东凯?”
“嗯哼,挺好,还能认人呢。”郭东凯没好气的冷哼。
刘远忽然笑起来:“我出柜了。”
郭东凯愣住。刘远笑得太过灿烂,看得他莫名心慌。
调转视线去看周石,对方脸上却一派自然,郭东凯立即明白,刘远怕是早跟这个人念叨过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狼狈夹杂着焦躁一起袭来,郭东凯起身,拽着刘远的胳膊搭到自己的脖子上,一个用力把人架了起来:“对不住,我们得先撤了。”
周石抬起头,郭东凯知道他在看自己,可酒吧里暗淡的光影模糊那张俊俏的脸,郭东凯看不清他的表情,只隐约听见他低低的略带些沙哑的声音:“挺难得的小孩儿,你对他好点儿。”
郭东凯动动嘴唇,他觉着自己是有些话想说的,可最终,还是没找到合适的词语。
刘远脚下无根,几乎是半挂在郭东凯身上的,幸好他是个飘轻的体重,郭东凯倒也没费多少力气,就把他塞进了自己的车。
可等回过头来郭东凯自己坐进驾驶座,还没发动引擎,刘远就猛地把脑袋伸出窗外,扒着车窗吐了个天昏地暗。
难闻的气味顺着车窗飘进来,郭东凯想踹人。可他又只能想想,手上则是一下下拍着对方的后背。
终于,刘远似乎吐完了,渐渐安静下来,可郭东凯等半天不见他有回来的意思,看起来就像是挂在车窗上睡着了。没辙,郭东凯只好小心翼翼的把人弄进来。
扶刘远靠到椅背上的时候郭东凯发现,小孩儿并没有睡着,只是不说话了,所以安静得让人产生了错觉。
“你脸怎么了?”郭东凯眯起眼睛,微微抬起小孩儿的下巴,刚刚酒吧里太乱了没注意,只见男孩儿粉嫩的脸颊上赫然一道红红的印子,再仔细辨认,依稀可见手指的轮廓。
刘远眨眨眼,像是忽然发现了郭东凯的存在似的,眼圈儿猛的红了,然后郭东凯听见了他带着哭声说:“我爸打的……”
“他打他的,你不会躲么。”郭东凯有些怜惜的用指尖摩挲刘远的脸颊,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感觉。心疼,自然是有的,可除了心疼之外还有点什么呼之欲出,他抓不住。
“他让我再也别回家……”刘远终于哭了。
郭东凯第一次见这样的哭法,眼睛睁得大大的,泪珠儿就那么接二连三的落下来。表情并不痛苦,也不悲伤,却让人心疼得要命。
郭东凯看不下去了,索性把刘远揽进自己怀里:“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
“你总是说你很忙很忙……我爹都快把我逼疯了……我想找个能和我一起顶着父母压力的人……我想着要出柜起码得有个人扶着我……你他妈溜得比耗子还快……”
刘远哭得很凶,并且持之以恒。郭东凯维持着搂着男孩儿的姿势,慢慢的由心疼变成了心烦。狭小的车内空间并不适合长时间上演这种戏码,郭东凯现在只希望赶紧回家洗个热水澡然后美美的睡上一觉。
终于,刘远总算哭够了,由嚎啕变成了抽抽搭搭。郭东凯长舒口气,刚要把男孩儿从怀里弄出来,却听见对方哑着嗓子问:“你喜欢我吗?”
郭东凯总算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汗毛直立,而且是瞬间的。
这是个很恶俗且让人无语的问题,但他现在必须回答。如果他想尽快回家睡觉的话。
半晌,郭东凯终于艰难的吐出一个“嗯”字。
可刘远接下来的话让他吐血。
“我不信……每次我刚觉得你是有点喜欢我的……你他妈的就会变样儿……”
郭东凯的耐心终于消磨殆尽:“你有完没完!”
刘远没有回答,随着郭东凯余音的消散,车里变得静悄悄的,连风都停了,世界好像忽然按了静止键。
刘远睡着了,就那么哭着,在郭东凯的怀里。
第 20 章
刘远梦见自己穿越了,变成了红军,翻雪山,过草地,煮皮带,吃青稞面。可绕是如此,他还是看不见路的尽头,随着大部队缓慢的前行着,意志几近崩溃。梦境层层叠叠,折磨循环往复,最后他终于受不了了,就地坐下不肯再走,指导员过来劝,他还是死活不动,慢慢的,指导员的帽檐儿下就变成了郭东凯的脸,刘远抓着他的领子大吼我他妈要坐火车,郭东凯微微一笑,说如果红军坐火车那就不叫长征了——
“那叫什么……”
“江西陕西一日游……喂,你到底是醒了还是没醒?”
头痛欲裂,这是刘远睁开眼睛想到的第一个词,脑袋像被车碾过,又晕又胀。郭东凯的脸近在咫尺,他却眨了好半天眼睛才慢慢对准焦距:“我怎么在你这儿?”
郭东凯抿紧嘴唇,上下打量了刘远半天:“你没印象了?”
刘远缓慢的摇摇头:“我只记得我在街上看见了周石。”
“嗯,然后你就被人家小帅哥给勾走了,在酒吧喝得那叫一个HIGH。”郭东凯说着想去捏刘远的脸,可一见到那上面未消的红印儿,又生生忍住了。
刘远不知道郭东凯那手想抬又不抬的是在干嘛,但男人话里的酸味儿他是闻得真真切切,愉悦从心尖儿一点点扩散开来,刘远发现自己越来越容易满足,哪怕就这么一点点醋。
“我没干啥丢人的事儿吧,”刘远挠挠头,“他们都反映我酒品还成。”
“他们?”郭东凯挑眉。
“我同学啦。”刘远像是回忆起什么似的,笑起来,“有一次我们寝室一起拼酒,到最后全高了,结果把隔壁同学给闹腾了过来,事后据他说,当时屋子里就我安安稳稳趴床上睡呢,其他人不是抱着酒瓶嚎青藏高原就是拿着扫帚当吉他,光弹还不成,弹完了就往地上摔,可扫帚又死活摔不坏,他就拿脚踩……”
刘远话没说完,就被搂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郭东凯的下巴抵着他的头顶,一下下蹭着,有些痒,可更多的是温柔。
刘远闭上眼,忽然觉得如释重负。他出柜了,他终于出柜了。虽然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但起码,他可以全力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