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鼓(10)
孟鹤推门进来看见的就是郭东凯这么个样子,手里握着电话,呆若土狗木鸡。
“我在外面敲了半天门,”孟鹤把要签的文件放下,“你这给谁打电话呢,够专注的。”
郭东凯磨牙:“给火星。”
“……”孟鹤觉着八成是自己没听清,可也觉得没必要多问,就随口道,“联系到小远没,昨儿是回学校了吧。”
孟鹤的话好像开启了郭东凯身上的某个开关,刚刚属于煤气泄漏,这会儿浓度够了一个小火苗,便砰的爆炸开来。只见郭东凯把手机狠狠地往墙上一摔:“妈的他发哪门子疯啊!”
孟鹤若有所思的挑挑眉。站在那儿等着郭东凯绕在房梁的余音散尽,才走到墙角捡起手机,又费了半天力把飞到沙发底下的电池摸出来,最后把落到垃圾桶旁的后盖上上。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只可惜按完开机,半晌,无反应。
“得,坏了。”走到仍旧怒着的郭东凯面前,孟鹤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惨遭摧残的手机,闲闲道,“不值当一修,换个吧。”
郭东凯抬眼,没好气的望过去:“你他妈能不能不拐着弯儿说话。”
孟鹤无辜的眨眨眼:“我就说手机啊。”
“操!我就乐意修,拿来!”郭东凯一边说着,一边又把那手机夺了回来。
孟鹤摊手:“成,你是大爷,随你。”
郭东凯手机报废的时候,刘远正躺在草坪上看星星。夜风中的他,心情很不错。
这是一个晴好的夜晚,天空真的就像歌儿里唱的,如蓝丝绒一样美丽。看着看着,刘远的意识就有些模糊,夜空渐渐变了型,成了一袭典雅的绸缎长裙,星星们则是镶在上面的钻石,一颗颗细细碎碎的,点缀出耀眼和华贵。美人儿穿着它,婀娜的远去,拖地的裙摆带出旖旎的风情……
后来刘远是被操场管理员叫醒的,人没着凉,手机丢了。刘远把偷机贼和郭东凯的祖宗十八代分别从远到近骂了个遍。
郭东凯的手机终是没修好,不得已只好换了个新的,SIN卡一插,换汤不换药。刘远的手机压根儿没找到的可能,他也没费那个力气,一个星期后出去买了个几百块的,又在小贩那儿重新弄了张便宜到不行的黑卡,除了电话本一片空白,其余安好。
“你怎么还买黑卡?”叶子临陪刘远挑一上午就挑了个花花绿绿的山寨机已经够郁闷了,这会儿见这家伙死性不改就想抓狂,“再丢又得换号,不嫌麻烦啊。”
“你就不能盼着我别丢?”刘远白过去一眼。
“对于躺操场上都能睡着的人,我没办法寄予太大期望。”
“……”刘远后悔把丢手机的来龙去脉给这人讲了,搞得他现很被动。
叶子临拿过刘远的手机,找出电话本存入自己的电话,然后按下通话键,等他兜里的手机开始唱歌,才还回去,接着掏出自己的手机替换下刘远的旧号码。
“陆梵的电话是多少?”刘远接过手机,一边翻开电话本一边问。
叶子临笑笑:“回学校再告诉你。”
刘远不解:“为嘛?”
叶子临轻咳一下,跟要发表什么重要讲话似的:“刘远的电话本儿里就叶子临一个,嗯,这个待遇我还想多体验一会儿。”
“没事儿吧你。”刘远哭笑不得,不太自在的避开了叶子临的目光,正好公车已经到站,刘远便第一个投币上了车。
坐车的时候叶子临问刘远大晚上的跑操场睡哪门子觉,刘远就说是心血来潮,关于和郭东凯分的事儿,则一点没说。后来刘远还是要来了陆梵的电话,之后便开始专心致志地往手机壳上贴一些个细小而灿烂的亮片片。
叶子临好奇的看了会儿,最后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技术活儿,要顺着手机的纹理贴且还要疏密均匀,同时也是个艺术活儿,要胸中有沟壑知道哪儿地方用钻石白做底版,哪儿地方用粉红亮做心形或者小星星,等刘远贴完,叶子临觉得看哪儿都是泛着金光的。最后这还是个勇气活儿,反正换他是肯定不会在大街上把这么个电话掏出兜儿。
“怎么样?”贴完了刘远还显摆。
“挺……可爱的。”叶子临给了很中肯的回答。
刘远笑得灿烂,叶子临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他对刘远的好感并没有随着刘远谈恋爱而消退,反而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明确的欲望,就像现在,距离如此之近,近到他可以数清刘远的睫毛,可以闻见淡淡的护肤品的清香,身体的某个部分便蠢蠢欲动。
回到学校是中午,叶子临和刘远在学校里的小灶餐厅吃了午饭,之后叶子临让刘远先去素描室等着,自己则回宿舍去取画具。月考的人物画导师规定必须要上色彩,所以刘远今天特意穿了个大红色的休闲外套,配上亮晶晶的板鞋,以便叶子临能充分运用色彩。
郭东凯这一个礼拜有点上火,具体表现为嘴上起了一圈儿的燎泡,干嘛嘛不顺吃嘛嘛不香。自从刘远那号码从“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变成“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欠费”,郭东凯就有点狂躁的趋势。就好比你刚进一自助餐厅才吃了盘沙拉,人家告诉你对不起时间到麻烦您撤吧。妈的,郭东凯想揍人。
对于刘远,郭东凯还属于才咂吧出一点儿味来的阶段,他没准备就这么拜拜,散不散的得他说了算,刘远那小东西还真不够格儿。
不过郭东凯也不是傻子,后来再一琢磨事情的前因后果,他觉着问题可能是出在自己的口无遮拦上了。难道是那天喝飘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可问题是那天他吹的牛逼有一航空母舰,酒劲儿一散早忘后脑勺了,谁他妈知道哪句点了刘远的死穴。
等了一个礼拜,郭东凯确定刘远不会主动来找他了。小东西骨子里有那么点倔劲儿,床上犯的时候郭东凯能爱死,可放在平日,郭东凯就会恨得牙根儿都痒痒。比如现在。
狼总想吃肉,青菜叶子啃一顿两顿行,多了就得犯病。郭东凯扛不住病痛,于是只能放下面子去了刘远的学校。
第 9 章
这是郭东凯第一次迈进刘远学校的校门,以前接人送人的时候他至多开车在校门口晃一圈。午后的阳光很猛,不过春天,却已经刺得人睁不开眼。于是郭东凯就这么眯着眼一路打听到了琴房。
要说这一路不可谓不辛苦。他以为刘远那样儿的就算开天辟地独一份儿,结果现在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校门就是分界点,外面朗朗乾坤,里面群魔乱舞。郭东凯不知道是不是艺术家的世界都这样,反正他找了好几个学生问路,横看竖看每个人都好像有点神叨叨的。尤其是最后一个,远看一身黑色西装,郭东凯还想着,嗯,总算碰上一正常的。结果走近才发现,妈的这人浑身上下除了那条黑色三角裤是真的外其他都是黑色油彩。哦,更正,领带那儿是红白相间。
琴房里倒挺正常的,郭东凯看见一个拉二胡的赶紧上去问:“同学,你知道刘远在哪儿吗?”
眼镜兄上下打量了郭东凯半天,才了然似的暧昧的笑笑:“找小花鼓啊,那你去素描室,一逮一个准儿。”
从琴房出来郭东凯也没弄明白小花鼓的出处,听着像刘远的外号,可这究竟啥意思呢?
不过郭东凯很快就把这个忘在脑后了,因为找素描室又是一番血与泪的征程。等他终于在美术大楼三楼某教室看见那个让他又想揍又想搂的小东西的时候,郭东凯有种像撒花的冲动。庆祝过完雪山,庆祝爬完草地,庆祝激动会师,庆祝革命胜利。而且教室里就刘远一个人,明摆着的天时地利。
因为要给叶子临当模特,刘远难得的没化妆。所以他这会儿可以肆无忌惮的揉眼睛以验证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他本来是在等叶子临,那为什么现在出现在眼前的是郭东凯?不过不管怎么说,眼前的成果在刘远看来就算取得阶段性胜利了。
“我找了你一个礼拜。”这是郭东凯的开场白。之后他走进来,特低姿态的搬个凳子来跟刘远面对面,然后微笑,“骂也骂过瘾了,电话也摔了,现在能说说我的罪状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