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神眨眨眼(94)
我别开脸,低下头,低下眼睛,抚摸着阿瑞斯的头发,说道:“赫尔墨斯,你和凡人厮混太久了!”
赫尔墨斯哈哈大笑,说道:“只有多到人间去,我才会感觉到身为神明的优越,人人敬仰神明,人人崇敬奥林匹斯山,在人的眼里,我们无所不能。”
我道:“那是当然!”
赫尔墨斯说:“可神啊!只有在人们献上祭祀时才对他们关照有加,神啊,五十名童男童女都不够,五十名祭司都不够,神啊,就降下瘟疫杀戮士兵,派魔鬼去屠城,让海风不再吹拂,让世间充斥着血腥的气味。”
我说:“不要挑战神明,不要忤逆神明,心存敬仰,心存敬畏,我以为这是神与人的共识!”
赫尔墨斯说:“所以人们想起神时应该害怕,应该恐慌,应该战栗,应该畏惧吗?否则横死神将会在他们身边显现?”
我摇头,我说:“他们应该爱神明。“我一愣,声音兀自低了下去,我说道,“我与阿瑞斯难道是孪生的神明?”
我轻轻吻了吻阿瑞斯的头发,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是因为我神性的孪生儿为众神所不耻,遭人类所遗弃,落得在倪萨山幽暗,潮湿的山洞中靠一根魔杖入眠吧。
我怜爱他。
可怜的神,可悲的神。
我为阿瑞斯掉下了眼泪。赫尔墨斯轻轻擦拭我的面庞,对我说道:“我去到癸干忒斯的高塔,我打开了关押阿瑞斯的牢房大门,我说,战神老哥,癸干忒斯喝多了狄俄尼索斯的美酒正睡觉呢!咱们快走吧!阿瑞斯的样子痛苦,他说,快把门关上!他说,这牢门一打开,我又能听到那些惨叫,那些哀嚎了!它们无休无止,它们无休无止……
“阿瑞斯说,从奥林匹斯山到冥府,只有塔耳塔里洛斯这一处高塔能隔离这些声音,只有在那里,唯有黑暗伴随着他,黑暗是沉默的,黑暗是安详的。他问我,赫尔墨斯,你为何要来这里搭救我?我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我说,还不是你的母亲想念你!阿瑞斯的样子很疲倦了,他坐在那黑色的牢房里,他的头发是黑色的,眼睛也是黑色的,他的嘴唇苍白,气息苍白,他坐了好一会儿,跟我走了。我们从塔耳塔里洛斯出来后,途经列斯堡,波斯人和爱奥尼亚人正在那里争夺麦提姆纳,我以为阿瑞斯会加入战局,我总听说他是多么沉迷纷争,只要哪里的兵器一响,他便会奔赴那片战场。
“在麦提姆纳的土地上,阿瑞斯一天为爱奥尼亚人而战,一天为波斯人而战,没有人识出他的真身,人们只看到一个黑头发的战士既屠杀爱奥尼亚人,也屠杀波斯人。
“人们不再打仗了,他们搞不清楚到底是谁在侵犯他们了。他们派出探子打听这个黑发战士的真实身份,有人说他是斯巴达人,有人说他是色雷斯人,有人说他是亚马逊人,但是谁也无法说服谁,当然了,他们试图袭击他,爱奥尼亚人在夜晚偷袭他,但他们不知道,阿瑞斯总是清醒着,无法入睡,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波斯人呢,他们在白天埋伏他,他们不知道,阿瑞斯能劈开埃里翁山,只是为了永恒的平静,向巨人族屈服。爱奥尼亚人和波斯人还试过联手,那次可太精彩啦!可谁又能胜过奥林匹斯山上的战神呢?于是人们安静了下来,人们为死去的战士,死去的人修建墓碑。
“我为他们采来鲜花,放在每座墓碑前,黄昏时,阿瑞斯来到墓园,我问他,是否同情这些死难者,他摇头,他说,战士就应该在战斗中死去。我说,那那些并非战士而横死的妇孺呢?
“他说,如果她们是母亲,那她们应该疼爱自己的孩子,教会他善待他人;如果她们是妻子,她们应该爱自己的丈夫,夜夜思念他,夜夜告诉他,她们的思念;如果他们是孩子,他们应该背上行囊去看世界,而非捡起石头和树枝扮演国王和勇士。
“我在墓园里落泪。”
赫尔墨斯看着我,目光如水。
“我为所有死去的人流泪。”
我亲吻赫尔墨斯的脸颊,拥抱了他。
赫尔墨斯又说道:“女神啊,我生来一半人的血统,我爱与人厮混,人的快乐是那么简单,人的悲伤也是那么容易,阿瑞斯是与人最为接近的神,可真奇怪啊,他是天生的神族。”
我说:“这或许便是他的宿命吧。”
我再度亲吻阿瑞斯的头发,我恳求赫尔墨斯:“女巫之子啊,能否将你魔杖的秘密告诉我,我想日日为他带来安眠。”
赫尔墨斯说:“女神,切勿沉迷魔法的魅力。”
我答应他:“我保证!我绝不会将这魔杖用在别处!你若要是不信任我,可以叫吹满这洞穴的南风监督我!你若是要不信任我,随时可以将这魔杖拿回去!去告诉所有人,所有神,阿佛洛狄忒出尔反尔,言而无信!你若要是不信我,我便在此地,此时此刻,向你许诺,要是我将这魔杖的魔力用在别人身上,就请取走我的舌头,取走我的眼睛,叫我再不能对爱人倾诉衷肠,再不能见到所爱之人,叫我的心都封闭起来。”
赫尔墨斯连连摆手,劝阻我:“这誓言可太毒啦!“
我说道:“叫光明,伟岸,从不说谎的真理之神阿波罗作证。”
赫尔墨斯苦笑着摇头:“好吧好吧,你把福玻斯都抬出来了,那我可没办法啦!”
赫尔墨斯将他的魔杖留给了我,告诉了我那安眠的魔咒,从此,便是我来到山洞中与阿瑞斯会面。我让他安睡。
阿瑞斯第一次见到我拿出魔杖时并不讶异,也没多问什么,他只是寻常地扫了我一眼,寻常地说了句:“是你啊女神。”
我说:“是我。”
我说:“来吧,在我的膝上安睡吧。”
阿瑞斯走到我身旁,我挥动魔杖,念起魔咒,他便安然入睡了。
白天,当第一缕晨曦照进山洞时,我问他:“是否有墨菲斯潜入你的睡眠?”
阿瑞斯说:“那是很安静的地方。”他说,“仿佛塔耳塔洛斯的高塔。”他说,“在那里,我才体会到,明白了‘安静‘的意思。”
我感到难过,垂下眼睛,掉下眼泪。阿瑞斯不屑且不耐烦的声音响了起来,他道:“我和你说过了吧,不要悲悯我,同情我,可怜我,我不需要。哭哭啼啼的可真叫人厌烦。“
我并不记得,想必那是阿波罗占据了我的身体时,他们发生的对话。
我抬头看阿瑞斯,说:“我并非同情你可怜你,”我轻声询问,“我只是想为你掉眼泪,你允许吗?”
阿瑞斯没有回答,我想他是默许了。我为他流泪。
阿瑞斯走出了山洞,我追上去,我问他:“阿瑞斯,你要去往哪里?”
阿瑞斯说:“色雷斯的阿布德拉,一群色雷斯人正在反抗他们的希腊奴隶主。”
我抓住他的手,说:“带我一起去吧。”
阿瑞斯说:“据我所知,你是一味躲避纷争的女神。”
我说:“我愿意为你涉足任何纷争。”
阿瑞斯的黑眼睛眨了眨,冷毅的目光因这忽然的闪动显得温柔。我连吻了两下他的手背,他看着我说:“你会后悔的。”
我笑了:“我想去时便让我去,我若后悔时便让我后悔!我是瞬间的女神!”
阿瑞斯牵来畏惧,将我扶上马背,接着自己翻身上马,他的手臂贴在我的腰间,握紧了缰绳,我道:“我从未踏足过色雷斯,不知那里是否有信仰爱神的庙宇?”
阿瑞斯说:“有的,就在黑海边上,那里还有崇拜雅典娜,崇拜阿波罗的神庙。那里是我出生的地方。那里遍地蜂蜜,那里的山野上到处都是骏马,那里一户最普通的人家酿出的酒都会叫狄俄尼索斯自惭形秽,那里停满了希腊的商船,色雷斯的奴隶,一张毛毯能换一百个。“
我靠在阿瑞斯的身上,抚摸着他的臂腕。我说:“带我去尝尝那里的蜂蜜,看看那里的骏马,畅饮那里的美酒吧。”
“让我们忘记一百个奴隶,一百艘希腊的商船,让我们躺在毛毯上数天上的星宿吧!让我们用爱忘记所有痛苦!”
阿瑞斯叹息:“爱之女神,你是世间最残忍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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