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亡国之君的寝殿后(98)
这更像是一场试探。
白鸥用计诱敌深入,这可以骗人一次,却骗不了第二次。
北胤人初期投入的兵力太少,就算被全部歼灭,也不能大伤赵宏胤的元气。
赵宏胤不愧为史书中的千古一帝。
如果说当初在嘉承殿前那一次交手,他被白鸥的野路子打了个措手不及,那么眼下他和白鸥在战场上的第一次正面交锋,对得起他在史书工笔中的名声。
若是不能一举挫伤北胤元气,那么白鸥目前改写历史的路就只剩第二条——
料理了赵宏胤这个可怕的敌人。
“将军!”
远处四苟爬上墙头,陈邦和陈安都不在,没人拎着他说规矩,他大老远便喊了起来。
四苟的身体条件不适合作战,但就这个小身板,配上那一脑门子小聪明,穿梭战地传个信,打听点东西,滑溜得跟泥鳅似的,谁也逮不住。
今天白鸥把主战场放在了待城外城,把一场普通的攻城战巧妙地改成一场歼敌的巷战,那也意味着,之前有些训练用不上了——
比如旗语。
待城外城一片贫民窟,架在两座高墙之间,为防北胤起疑,白鸥只在地下预留陷阱,并没有建起瞭望塔或是传令塔一类的建筑;巷战中也不适合使用大型战争器械,是以传令成了大问题。
但像四苟这样的人刚好再适合不过。
急起来他们甚至能嚎两嗓子边境线上的土话,除了这支待城驻军里的当地人,旁人都是听不懂的。
战前,四苟已经升了联络部的校尉官,赵宏胤可能藏在北胤军队里的秘密也是他发现的,今天就由他专门负责在外城盯着,找寻赵宏胤可能进城的踪迹。
也许是因为对赵宏胤的了解,白鸥觉得这个人今天一定会来。
当初为了亲眼看看李遇的状况,他不惜混入使节团,甚至是亲自上演武台和人过招;那今天的攻城战如果只是北胤对殇宁国力的一场试探,那可就只有看一眼的机会。
赵宏胤这样的人,不亲自看一眼,怎么会放心。
现在白鸥瞧见四苟,立刻大步迎了上去。
“有消息了?”他拽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四苟问道。
“北、北胤人……”四苟双手撑在膝盖上,要不是有白鸥拉着,眼看就要累得躺地上了,他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看着像是要撤退了……”
撤退?
可是赵宏胤的踪迹半点都没找见!
“找到了吗?”他一把将四苟拽起来,“哪怕只是一点点像的!”
四苟气还没喘匀,一个劲儿摇头。
“传我大将军令——”四苟的样子显然已经不可能再去传信了,白鸥立刻回身对左右近卫吩咐道:“立刻关闭城门,无论如何,一只苍蝇都不准飞出去!”
近卫得令,立刻转身跑下了城门楼,白鸥回身,看着脚下的战场。
大部分之前冲进城来的北胤士兵已经被分割、歼灭,城门方向已经不再有新的士兵冲进来,而之前还未能深入待城的那部分人也有了后退的迹象。
四苟的判断没有错。
这一仗北胤投入兵力不多,伤亡率却是极高,赵宏胤已经迅速地做出了反应。
太过迅速了。
这想法突然衔接上了白鸥之前的猜测——
如此迅速的反应,赵宏胤若是没有亲临战场,传令兵一来一回,不可能一点也不耽误。
赵宏胤一定在!
白鸥眼仁泛红,杀意凛凛。
他跟赵宏胤,跟未来会吞灭殇宁、囚禁李遇至死的那个男人,近在咫尺。
“你们都去!”他回身再次吩咐身后的近卫,“把我的命令再传一遍,亲自去战场传令!”
不能放赵宏胤跑了——
这是他现在心里唯一的想法。
古时没有通讯设备,军令只能送至联络部,一层层传达下去。
太慢了。
他一刻也不能等,快哪怕是一秒钟,也是好的。
“将军!”
几名近卫上前行礼,却没有人像方才那名近卫一样领命退下。
他们是陈邦选出来身手极好的几人,作为将军亲卫,是没有任何道理在主将亲临战场的时候离开主将身侧的。
“仗都快打完了,他们有一点儿能攻进来的意思吗!”
白鸥看着城门还没有要关闭的意思,可北胤人撤退的意图已经相当明显。
“我在这城墙上站着能有什么事儿!”他双目赤红,近乎渗血,大声呵斥道:“还不快去!”
白鸥平时带着点吊儿郎当的痞气,像陈安、陈邦这样的副将还会拘着礼数,可是白鸥是个连礼数都不在乎的人,他甚至可以和四苟之类驻军里的流民一道蹲在校场边啃着凉馒头就凉水……
这些亲卫没有见过这样的大将军。
他们吓得愣了愣神,最后还是领了命,跑步冲下了城门楼。
于是,白鸥身边只剩下一个靠在女墙边喘气的四苟。
不多时,白鸥看着待城外城的城门开始缓缓闭合,他甚至能听到打杀声中夹杂着城门机阔发出的沉重闷响。
只要把人留住,他就算是去尸体堆里一具具翻,也要把赵宏胤找出来。
他缓缓转过身来靠着女墙蹲下,突然觉得有些累了。
几个月来紧绷的神经让他只有在每晚那棵毛白杨上有一支曲子的时间思考他和李遇之间的关系。
他现在垂下头,眼前看见的是小皇帝那张笑得天真无邪的脸。
李遇有一颗小巧的虎牙,他不常笑,但只要露出那只虎牙就特别甜。
白鸥在这一刻明白,其实不管有没有越过雷池的最后一步,他都不可能再忘记这张脸了。
他从来没有体会过何为依赖,完全不明白这里面为何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干得越久的柴,被火星燎着时,烧得就越旺。
他真的孤独太久太久了。
如果说李遇身世坎坷,他起码还有苏嬷嬷和小姚,他有过亲情和友情。
一无所有的人其实只有白鸥自己。
如果关于“离别”这堂课他缺席太多,注定挂科,那他现在只能将这一课永远剔除出他的人生。
好在他这半生的牵挂不多,只有那么一个会在他怀里哭,在他肩头笑的少年……
既学不会放手,那就牢牢地抓住!
自己比李遇大十岁,相挟白首,他是可以先走的罢?
他突然自嘲地笑笑,觉得这想法有些自私。
可是无论如何,这一堂关于“失去”的课程——
他不想学了。
学霸也有“理直气壮”交白卷的一天。
“将、将军……”
身边突然传来四苟哆哆嗦嗦的声音,白鸥回头,瞧见刚才和他一起靠在女墙边的四苟已经起身望向待城外城城门的方向。
他立刻紧张地起身,看见四苟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着城门。
“那里……会、会是赵宏胤吗……”
方才已经开始闭合的城门被死死抵住,刚才已经不再冲进待城的北胤人突然又从闭合一半的城门中疯狂的涌入,然而他们做这一切却不是为了冲进城来——
这么多人血肉之躯、前赴后继,只是在阻止城门闭合。
白鸥紧张地握紧双拳,看到城门边的混战中,只有一小撮人逆流而上,虽然隔着这样的距离看不真切城门边具体的情况,但眼前的场景……
实在太像是在掩护一个人离开了!
能让这么多人不顾一切地豁出性命,除了是赵宏胤本人,还能是谁!
四苟听见身后有军靴碾过脚底城墙青石板的声音,他警惕地回头,看见白鸥已经往下城门楼的阶梯方向走去。
“将军!”他焦急地喊道:“您这是上哪儿去啊!”
白鸥没有回身,只留下简单的两个字——
“城门。”
陈安和陈邦都不在,连贴身的近卫都被白鸥支开了,四苟急忙追了上去跪在白鸥面前,“将军!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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