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学做人(71)
靳臻聚精会神地啃完了一本资料,拿起传单,斗志昂扬地跑出去揽客,夏云则悄悄跟在后面,想看看这小子会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事实证明,在象牙塔里待久了,许多人真的会产生一种固执清高的学生气,以为自己是消防车附体,鸣个笛全世界都要给他让路。
靳臻一开始想得很简单,觉得自己智商碾压煌世全部人员包括老板,口才更是学校辩论队真刀实枪练出来的,只要他使出七分力,稳创好业绩,到时候让那些眼睛长在额角的成年人刮目相看,虎躯一震争着给他做小弟。
成年人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想要事事替他拿主意?
夏云则看着这小子信心百倍地冲向人流,活像一只趾高气扬的小公鸡。
“猜猜他能坚持几分钟。”小冉跑出来跟他吐槽:“你不知道这小子多讨人嫌,他竟然跟我说在健身房喝奶茶缺乏职业素养,客人看到会怀疑我们的专业水平。”
夏云则呵呵两声,去旁边买了两杯焦糖蜜豆热奶茶,分她一杯,俩人捧着奶茶悠哉悠哉地看戏,看那艘高歌猛进的小帆板怎么撞冰山。
“您好,运动健身了解一下?”
“美女,减肥塑形了解一下?”
“帅哥,增肌了解一下?”
“大叔,爬个楼喘成这样,运动有助于提高心肺能力啊!”
“阿姨,健身促进产后恢复啊……啊你怎么乱扔?”
小冉扶着额头,尴尬癌发作,不忍心再看下去,一扭身跑了,夏云则嚼着甜滋滋的蜜豆,冷眼看着靳臻从踌躇满志被连番打击得怀疑人生,攥着一把传单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像跑错了片场的演员。
铁石心肠也要为之动容,夏云则把蜜豆咽下去,打算以“同龄人”的立场去给他灌点鸡汤。
结果臭小子一看见他就皱眉:“你当健身教练怎么能喝那种东西?!会胖成猪的!”
夏云则仰天长叹,心想你要跟小冉这么说,她没把奶茶扣到你头上说明人家修养绝佳。
他叼着吸管,慢慢腾腾地晃到靳臻面前,用挑剔的目光看他,说:“你这么瘦,怎么还有小肚腩?”
这话杀伤力有点大,对于久坐不动的学生党,哪个肚子上没几个游泳圈?
“含胸驼背,骨盆前倾,还有一点罗圈腿。”夏云则对他评头论足,一点情面也不留,“啧啧啧,就你这身材,还好意思管别人喝奶茶?我喝奶油也比你好看。”
靳臻被喷了一鼻子灰,看看对方的身材再看看自己的,含恨败北。
“帅有什么了不起,男人要靠才华。”他不自觉地挺直了身板,抬起下巴,抱怨道:“那些人好没礼貌,都不搭理我。”
他碰了几颗钉子,受了几个冷眼,雄心壮志被打击得所剩无几,阴着一张脸好像全世界都欠他钱。
小屁孩总是想不开,天真地觉得混社会就像解数学题一样,答对了就该给分,却不知道成年人的世界里,谁也不敢理所当然地认为付出了就一定能得到,耕耘了就保证会收获。
第69章 百无一用
夏云则把奶茶喝完,耐着性子给他分析:“不是他们没礼貌,是你太傲慢了,搞推销要投其所好,你是要诱导消费不是要跟人辩论出个输赢,哪能一上来就给人家挑毛病?”
就你这张嘴,能平安长大其实也挺不容易的,可见世上还是好人多。
“我说错什么的?”靳臻反驳道,“他们不愿意面对自己的缺点,还不让我说个大实话了?”
眼看这小崽子咄咄逼人要跟自己打嘴仗,夏云则不由分说地按住他的脑袋把他往回扭,一路走一路说:“人家不爱听,不搭理你又有什么错?少爷,规则不是你定的,行星不是围着你转的,有缺点也轮不着你来挑。”
销售的策略是引导而不是说服,让客户自动自发地掏钱,心甘情愿地来练,这才是金牌销售应该具备的素养。
还要审时度势看人下菜碟,他初来乍到之时在4S店步步紧逼让刘经理办卡,就是傍上陆远非之后狐假虎威的经典操作。
能屈能伸,察言观色,舌灿莲花,以退为进……这里面门道太多了,但是在靳臻这个初生牛犊看来,都是歪门邪道,他大少爷不屑为之。
夏云则总算知道老靳和小靳为何水火不容了,小靳看不起老靳身上生意人的圆滑世故,动不动嘲他油腻中年,老靳被小靳的自以为是和口没遮拦气得跳脚,觉得这小子冥顽不灵又棱角分明,摸着扎手看着扎心。
说好听点是真性情,说难听点是愣头青。
“你能理直气壮挑剔别人,那我刚才挑剔你你还狡辩什么?”夏云则把他拎回煌世,嗤笑一声,“只许你说人,不许人说你?这可不算耿直啊小朋友。”
还扯什么“男人要靠才华”,传单散不出去,大道理倒是张口就来。
可惜你遇到深藏不露的本公举,论才华吊打你,论公主病也一样吊打你。
在我面前作天作地?没门儿!
靳臻甩开他的手,正色道:“反正我绝对不会为了推销商品而昧着良心去拍别人马屁。”
这义正辞严的,活像个被逼下海的良家少男,夏云则憋住笑,慢条斯理地拍了几下巴掌,给了他一个不必与世俗同流合污的机会。
除非这小子转换思想,否则放到煌世门外只会拉仇恨,万一被人按住揍一顿,自己还要担干系。
靳臻咬着牙,气呼呼地去打扫男厕所,那个破教练还在他身后落井下石:“小朋友别泄气,净化环境全靠你。”
楼下送晚餐过来,小冉在前台分发,夏云则替靳臻领了餐,还多给他加了个鸡腿。
他去叫靳臻吃饭,发现臭小子竟然把男厕所变成了水帘洞,幸好晚餐时段客人少,才没让人投诉到前台。
夏云则踮着脚尖跳进来,眼疾手快地拧掉水龙头,拽回四处暴走的软管,为自己一时的心软掬了一把悔恨的泪水,当场就想打电话叫靳华来把孩子领走。
靳臻顶着一头湿答答的乱发,毛衣牛仔裤上全是大片水渍,被冷水激得直打哆嗦,脸色青白交错,阴沉又戒备地瞪着他。
好似一只斗志未熄的落汤鸡,抖着几根翅子毛想守护仅存的那点尊严。
夏云则当然不可能让他蒙混过关,从杂物间里找出干燥的拖把,示意他赶紧过来把地面的积水清理干净。
靳臻像是一脚踩了个空,露出意外的神色,试探着问:“你不骂我?”
不应该啊?这教练无事还要刀子嘴,现在自己捅了这么大的娄子,他能放过这个冷嘲热讽的好机会?
还有人上赶着找骂?夏云则比他更意外,答道:“你又不是故意的,我骂你做什么?”
当初他搬倒小电驴划伤陆哥的车,陆哥都没说什么,老公如此宽宏大量,他作为家眷也没必要小肚鸡肠。
靳臻紧绷的脸蛋彻底放松,又有精神瞎抬杠了:“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夏云则打量着他一身狼狈,反问道:“故意捣蛋还弄自己一身水,你这智商是怎么当上班长的?”
靳臻翻了个白眼,悬着的心放回原位,被吐槽得浑身舒坦。
他嘴角下沉,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用拖把将水往地漏里赶,还拧干抹布擦掉镜子和墙上的水,从夏云则旁边经过的时候,更是没好气地让他闪远点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叛逆少年好似换了新电池,满血复活,干得热火朝天,就是动作粗鲁得很,看来这小班长在学校没少让同学替他值日。
夏云则两手一摊退到门边,无奈地感叹:“我本来以为清纯不造作的保洁小妹笨手笨脚吸引总裁注意力的电视剧都是瞎编的,原来艺术来源于生活啊。”
“你说什么?!”靳臻听出指桑骂槐的味道,屈辱地炸毛,跳起来就要找他理论,夏云则像拎小鸡崽子一样把他拎住,看卫生间打扫得差不多,就提溜着他去吃晚饭:“快些吧,再磨蹭饭就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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