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晕(22)

　　「我是想我可以明天再坐车去村子找你。」阮淼淼也略微焦躁，但还是极力解释。
　　「既然明天坐车，那你妈的干嘛还坐在这里？！」
　　欧文一口一个脏话，阮淼淼听得再克制不住情绪，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欧文总能点燃自己几乎陌生的怒火，当下也提高嗓音道：「明明是你叫我在这里等你的不是吗？！」
　　「不错！是我说的！」欧文一把脱下自己湿粘得无比烦躁的上衣，用力甩在地面就继续喷粪，「我既然说了！你他妈就应该知道我会回来！」
　　「可如果你用这种方式回来就根本没必要啊！」
　　欧文只看到阮淼淼顶嘴的一面，气得压根忘记了他还有嘴笨的一面，咬牙切齿的点了点头：「是啊！你如果没来，就没这么多破事！我更没必要跑回来就为了他妈的见你！」
　　「……」
　　阮淼淼没说话，只是冷冷的盯着欧文，很显然单纯到几乎单边的没听出欧文的言下之意，用力咬着嘴唇，调头就走。
　　「你干嘛！你要去哪儿！你小子敢走试试！」
　　没理会欧文在身后咆哮，阮淼淼捡起画板，背上书包，就往回快步走去。
　　走的每一步都是他白天拼命追逐过的足迹。
　　欧文看他走得潇洒又干脆，而自己又是吃软不吃硬的人，一发怒起来就什么理智都没了，当下又吼道：「你走啊！要滚就他妈滚远点！」
　　话一出口，欧文就有点后悔了，眼看阮淼淼还真加快脚步，背影也逐渐淹没在夜色中，欧文这才有点急了，想都没多想的就连滚带爬的站起来，连地上的衣服都没顾，半裸着上身就没出息透顶的追了上去。
　　追的每一步，都是阮淼淼白天为自己拼命留下的足迹。


第28章
　　「你给我站住！听到没有！」欧文一边犹豫又拉不下面子的追着，跑两步停一步，一边控制不住的叫到。
　　阮淼淼仍旧冲在前头，气得脸色铁青，嘴唇都快咬破了，他一点都不喜欢吵架，尤其是和这个人，但有些话阮淼淼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说着说着就变得一团糟，他并不是真的赌气想走，只是暂时不想再和欧文吵下去。
　　一份带着遗憾的爱情中，总是因为一个是包容，另一个是狭隘，阮淼淼选择忍耐作为包容，那么欧文自然只能选择继续狭隘。
　　心里暗咒骂了一句，欧文血红着双眼就跑上去，一把扣住阮淼淼肩：「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
　　阮淼淼看都没看他，抬手就打开欧文，力气大得惊人，欧文手背都被打得生生发疼，他从没发现阮淼淼看起来单纯又冷清的一个人，居然也有这么犟的时候，但欧文向来不吃这一套，紧跟上阮淼淼的步伐，盯着他的侧脸就大喝道：「你既然要走！干嘛还要来？！」
　　「我考完试，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关你的事。」阮淼淼冷冷的说着，再次加快了脚步。
　　欧文本来就已经体力不支了，又舍不得少看一眼阮淼淼那张脸，简直就像只横着走路的螃蟹，姿势怪异的跟在阮淼淼身旁，虽然连生气的样子都好看得让人抓狂，但欧文听着那语气就是忍不住要发怒，双眼带着寒光的讽刺道：「你还知道你考完试了，这么久连通电话都没有！你还当不当我是你老师了！有你这样做学生的么！」
　　「那你呢？！有你这样当老师的么！」阮淼淼突然停下脚步，瞪向欧文，这才发现他正半裸着上身，感觉自己脸开始发热，阮淼淼转头就继续走。
　　只怪天色太暗，欧文根本看不清阮淼淼此刻脸红的样子，不明不白的一句指控，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我当老师怎么了？！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还教坏你，耽误你了不成！你说啊！」
　　欧文快步挡在阮淼淼跟前，阮淼淼被他激得也失控的吼道：「你算什么老师！想走就走，想骂就骂！从不听人解释，也不在乎别人的感受！一点责任感都没有，你有当过我是你学生么！」
　　「我本来就没把你当作是我学生！」
　　「那我也没必要当你是我老师！更没必要打电话给你！」
　　阮淼淼一把推开欧文，就自顾自的继续往前走，欧文气得连杀人的心里都有了，一脚踢飞路面的石子，再追上去的兴致也没有了，心里很不是滋味的对着那抹倔强的背影吼道：「那你他妈的最开始干嘛还要打电话来？！说是想听我声音！那你这次过来，我只能认为你是想见我！所以我才他妈的连命都不要的跑回来！」
　　「我说过你不用这样！也没有人叫你连命都不要！」阮淼淼停下脚步，转过身远远的望着他，根本看不清楚彼此的表情。
　　「我他妈还不是怕你等久了！甚至等不到就走了！」
　　「你说让我等，我就一定会等！多久我都会等下去！就算等不到，」阮淼淼不知为何顿了顿，紧跟着就咬牙切齿的咆哮道，「就算等不到，我他妈也会去找你！！」
　　欧文突然愣住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阮淼淼说脏话，欧文都无法想象出他此刻到底是怎样的表情，隐隐约约能够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急促呼吸，欧文知道阮淼淼是真的生气了，否则也不会那么老实一个人连脏话都骂出来了。
　　阮淼淼的那一句话，欧文甚至都不知道该惊还是喜，就这么痴痴的站着，直到前方又传来离去的脚步，欧文才猛地回过神，急忙跟上去。
　　看着逐渐拉近的背影，欧文却也不敢再靠得太近，距离几步之遥的跟在阮淼淼身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承认是自己太过冲动了，一旦发怒起来就口没遮拦的到处飙粪，可他的性格就是这样的，几十年了，就算知道这样不好，却也改不了了。
　　但他并不是真的想两人久别重逢，一来就惹怒阮淼淼，只是心里委屈得难受，也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发泄，自己好不容的飞奔回来，他可以不要阮淼淼的好话，只要他对自己笑一笑就可以了，甚至欧文都不敢奢望阮淼淼会冲过来抱住他或是别的什么。
　　现在，眼看事情闹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欧文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以前就算和身边的那些孩子们拌嘴，也没吵到这种程度过，基本上都是欧文听不下去了，就封住对方的嘴，然后拉上床折腾一番，大家都累得精疲力尽，睡一觉起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但如今面对阮淼淼，欧文简直束手无策，就算自己现在冲上去吻住他，那接下来呢？难道要拿着阮淼淼的老二强硬的往自己屁股里塞么？
　　欧文想到那画面，就觉得人绝不能堕落到这种地步。
　　可……好像也不是不可能。自己为阮淼淼连骑头猪来见他都不介意，难道还有比这更堕落的事么？
　　正在欧文紧跟阮淼淼步伐，做着强烈的思想斗争时，两人就已经来到县城里的车站。
　　现在是凌晨三四点了，整个县城都空唠唠的，连声犬吠都听不见，唯有两人的脚步声回荡在彼此的耳边，阮淼淼走进车站就在室外的候车处，找了一个位子坐下，欧文也连忙坐在他身边，阮淼淼根本不予理会，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面无表情的低着头，很快的就干脆闭上双眼，好似在睡觉。
　　欧文坐立不安的点了根烟，猛吸了几口，浓烈的烟味在周围蔓延开，阮淼淼没睁眼的皱了皱眉，欧文知道他不喜欢烟味，自己生病那段时间，阮淼淼来照顾他，每次进门都会先把窗子开到最大来通风，欧文便把只抽了两口的烟摁灭放回烟盒中。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欧文心想阮淼淼来到车站不会真的想明天坐车回去吧，有些焦躁又小心的时不时偷瞟着身边的人，也许直到这个时候，欧文才算真的看清楚了他。
　　也就两三个月不见，阮淼淼变化到挺明显的，刚才追他的时候欧文就发现了，阮淼淼好像长高了不少，原来和自己身高差不多，如今就算两人并排而坐，阮淼淼的肩都比欧文高出来了一截，头发也长了，好似身体的骨架都长开了不少，所以欧文才第一眼看到时都没认出来是他。
　　至于五官，欧文觉得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只是少了几分第一次相遇时的稚气，轮廓间多了几分男性的深刻线条，但皮肤还是干干净净的，嘴唇也是殷红殷红的，欧文越看心越乱，简直后悔自己不该和他吵架，阮淼淼会来找他，是欧文做梦都不曾想过的，眼看现在才来感动，显然已经晚了，但欧文实在不想让阮淼淼走，而自己这张嘴压根又说不来任何好话来挽救，弄得欧文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如何是好。
　　看着那张脸，欧文全身就开始发热，耳边传来阮淼淼平稳的呼吸，好像已经睡着了一样，想偷吻他，又怕阮淼淼没有睡着，局面只会更加尴尬，欧文犹豫了一下，只好先摸索着试探性的握住阮淼淼的手，暖暖的触感，而且没被突然甩开，欧文心想阮淼淼也许真的睡着了，自己大老远的追来，总不能一点好处都捞不到吧，就算他明天要走，自己讨个安慰也不算过分，欧文想到这里就朝阮淼淼的双唇凑去，咽着嗓子迟疑了片刻，还是抵挡不住诱惑的在阮淼淼嘴上快速亲了一口，立马直起身子端正姿态，只是握着的手怎么也不愿放开。
　　等了一会儿，好像阮淼淼没有任何动静，欧文才不由松了一口气，心中苦闷不已，总觉得自己怎么会沦落到要靠偷吻来获取安慰的地步，原来的他本不该是这样的才对。
　　欧文长叹了一口气，又点燃那根没抽完的烟，低头扶额的抽起来，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的，错过了阮淼淼微微皱眉的一幕。
　　其实欧文觉得阮淼淼回去了也好，从小都在大城市里长大，山上那穷苦地方也不一定能呆得惯，但当天亮了以后，欧文就后悔了，车站工作人员刚上班，欧文就急冲冲的去买了两张回村的车票，买完刚一转头，就见原本应该还没醒的阮淼淼，座位上空空如也。
　　在车站扫视了一圈，就捕捉到阮淼淼正在另一个窗口买票准备回去，气得欧文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冲上去，一把夺过阮淼淼手中刚拿到的票。
　　「你干什么？！」
　　阮淼淼也没看他，只是伸出手，平静的淡淡道：「我要回去，把票还给我。」
　　欧文最看不得他这副冷冰冰的样子，两三下就把票撕个粉碎，全部砸在阮淼淼身上：「我他妈还给你！你什么意思！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玩儿我呢是吧！」
　　阮淼淼就像看神经病一样瞪着欧文，没说一个字，转身就掏出钱包准备再买票。
　　欧文一看阮淼淼是动真格了，并不是在赌气闹别扭，急忙上前按住他的手，语气瞬间缓和了不少：「你要走可以，你不是说有话对我说么，说完了我就让你走。」
　　「我现在不想说。」
　　话音刚落，就被欧文一把拽着手臂朝回村的车子拉，欧文简直觉得自己好说歹说都用了，难道还非得跪下来求他么，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在乎会闹得更糟。
　　阮淼淼挣扎个不停，力气大得欧文险些都拖不住，只好双手并用的牢牢锁住阮淼淼的身体，将他带到车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