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晕(18)
欧文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需要时间,来冷却和沉淀这段突如其来的感情。
「诶,快说说你死里逃生有什么感悟?」
酒吧里萧若寒拍上欧文的肩,自从那天过后他就一直打不通欧文的电话,还怀疑他是不是想不开做了傻事,直到今天看见欧文打来电话,活活吓了他一跳,直以为是鬼来电,得知欧文并没有感染艾滋后,两人便约在了酒吧见面。
「能有什么感觉,整个人的世界观都重造了呗。」
欧文喝了一口酒随意笑道。阿凌的电话还是打不通,也没人知道他怎么了,是否真的得了那个病,而酒吧里的人都知道欧文和他发生过关系,欧文看着周围的人都朝自己投来避讳的视线,好像他脸上写着艾滋两个字似的,欧文却也懒得管,如果是以前,说不定他会把那张化验单贴在身上,秀得人尽皆知,以便自己日后狩猎之路畅通无阻,但现在他不会了,欧文虽没有感染,可那几天的折磨却让他像生了一场大病,痊愈后不止心态发生了变化,连整个人都无法再做回原来的自己,决心不再重返猎场,便是最好的证据,所以他并不打算对那些人解释或争辩什么。
萧若寒看着欧文神色憔悴,不住失笑道:「怎么,你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被你这个乌鸦嘴说中,我他妈能高兴得起来么?」欧文白了他一眼。
「哦?怎么了?我说了什么吗?我怎么都不记得,」萧若寒扬着声调打量着欧文,看着他皱眉瞪向自己,又邪恶笑道,「让我想想啊,你是指那个真爱,还是七世怨侣,或者是命中注定的孽缘?」
「你说呢?!这三个里有一个是不折腾人的吗?!」
萧若寒大笑道:「哈哈,看你这反映我就知道绝对是最后一个。」
「我谢你贵言,多亏你这乌鸦嘴诅咒,老子是一箭三雕!你满意了吧?!」
「这么重口味?没看出来啊,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欧文深看了萧若寒一眼,点了根烟,犹豫了片刻,还是将事情的经过给萧若寒说了一遍,因为他真的需要找个人倾诉一下,阮淼淼已不再是欧文追逐的猎物,对于他,欧文也同样充满了困惑和彷徨。
萧若寒听完也沉静下面容,缓缓道:「你是说,因为那个吻,所以你爱上了他?」
「显而易见不是吗?」欧文放下手中酒杯,凝重的看向萧若寒,「如果有人在那种时候吻了你,难道你不会爱上那个人吗?若寒,你应该很明白,那不是普通的病。」
「所以呢,你觉得他吻你是因为爱你吗?」
欧文有些慌乱的摇着头:「不不……我不知道……他或许不是,我真的不知道……」
「欧文,是你想多了,他只是个孩子,也许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只是为了让你冷静而已,所以才一时冲动过了头,你是个成熟的人,应该知道像他那个年纪的孩子,总会做出一些缺乏理智的事。」
「但是……」
「但是什么?」萧若寒按住欧文的肩,神色严厉道,「你想一想,当时如果只有你感染上了,他还会那样么?那是因为你们都没有确诊,事情才会变成这样。」
欧文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萧若寒说的正是自己心中说想,但欧文却无法逼迫自己去承认,那个吻对他的冲击太大了,甚至让他将周遭的一切事态全然不计,欧文深吸了一口气叹道:「若寒,我会喜欢上他并不光是那一个吻,你是了解我的,我向来强势,但在那个时候如果没有他,我真的不知道会变成怎样,是他让我发现自己原来是那么脆弱,那么需要有人依靠。」
「难倒他真的就是让你可以依靠的人么?欧文,你别忘了他不过是孩子。」
「他在我心里不可能再是个孩子!」欧文有些控制不住的激动道,「你根本不知道那几天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在我最恐惧的时候是他抱住了我,替我坚强,我第一次渴望被人占有,甚至……不在乎他心里想的是另一个人。」
欧文有些痛苦的低着头,萧若寒用力的握住他颤抖双手:「就算你爱他,那又怎样呢?你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可能有未来,他还那么小,等他长大后还会发生很多的变化,你能保证你们在一起,有一天他不会像那些孩子们一样离开你么?再说,他现在喜欢的人也不是你啊,欧文,是你陷得太深了。」
「可……你也说过,这是命中注定的不是么?他说他控制不住自己,但我又何尝不是。」
萧若寒摇了摇头:「他为什么控制不住,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控制不住的是肉体的欲望,但你得管住的是自己的心,世上没有什么命中注定,所谓的命中注定不过只是认命太快,欧文,你认得太快,也认真得太快了。」
「能有一个人可以认真,难道不好么?」欧文惆怅的抬起双眸看向他,眼神里写满了无奈。
「认真不是不好,你我都是过来人,应该知道这认真二字最忌的就是用错对象,欧文,你用错了,甚至还没开始你就已经输了。」
「我他妈不在乎什么狗屁输赢!」
萧若寒愣愣的看着欧文高吼着打翻手边的酒杯,就连酒洒了他一身也不管不顾,只是双瞳在歇斯底里的颤动,萧若寒沉默了片刻,握住他的肩:「我想你应该好好冷静一下。」
欧文仿佛回过神般,看了他一眼,痴痴的点着头,恢复了些常态道:「对……你说得不错,我的确该找个地方冷静一下,今天我就是来给你辞行的。」
「你要走?去哪里?」
「学校里组织下乡支教,我报了名。」
第24章
萧若寒睁大了眼睛:「下乡支教?!就你?!」
看着眼前人吃惊得模样,欧文就嗤之以鼻,简直和自己去拿报名表时那些老师们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紧跟着学校里就开始风言风语,说他欧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居然也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弄得他尴尬不已,心里直骂这年头怎么学雷锋都有这么大压力。
「干嘛啊,我好歹也是个副教授,下乡支教怎么了?还怕我误人子弟不成!」
欧文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而萧若寒却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不是不是,如果换做以前,我一定以为你是想把你那少年养成班拓展到乡下,再由农村包围城市,整个儿一红旗飘飘的革命路线啊~~哈哈哈~~」
「放屁!闭上你的猪嘴!」欧文一把推开萧若寒,「我他妈已经从良了行不行!」
也许重生的意义就是再次彻底告别从前的生活,欧文不但从良了,经历了这一场浩劫过后,他甚至觉得自己应该忆苦思甜了,决心下乡支教,也不是全为了阮淼淼,更多的是想整理自己今后的生活。
萧若寒也停止了一脸的笑意,神态认真的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道:「这样也好,真的,你是应该找个地方清醒一下,先爱上的人是你,如果你们现在在一起了,日后那孩子要走,依你的性格也会放了他,但那个时候你该怎么办?」
怎么办,欧文咀嚼着这迷一样的三个字,好似一瞬间又想起了自己烧掉那些油画的夜晚,他也曾因为一个人的离去而迷茫痛苦过,那种滋味他太清楚了,但那时的自己还那么年轻,他有的是时间来疗伤,可如今……欧文犹豫了。
「是啊,人老了,就不该这么草率的爱上一个人不是么?」欧文摇头苦笑道。
「老?我没听错吧,你居然会说自己老,」萧若寒打趣的看向他,「不过,庆幸的是你们还没开始不是么?趁这段时间,你自己多想想吧,爱上一个人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特别是像我们这种年龄。」
「但就算有再多勇气,没有一个可以爱的人,那还不是等于狗屁。」
「谁说不是呢,我这辈子就勇敢的爱过那么一个人,呵,到头来他还恨我。」
欧文看着萧若寒凄凉的神情,也不再说话,他知道这个世上可怜的人何其多,然而自己不并不是最糟糕的那一个。
在别人的痛苦中寻找安稳这种事,欧文向来不屑一顾,但现在他却不得不这么做。
自那天过后,阮淼淼还是一如既往的到欧文这里来上课,两人除了神色间藏不住的尴尬和绘画上的交流,便不再多说什么,自己下乡支教的事,就算没说,欧文也知道阮淼淼从林子峰哪里有所耳闻,所以也没必要特意告诉他,因为欧文不愿他想得太多。
仍旧在阮淼淼作画时,画着他的侧脸,只是不知为何笔触下勾勒出的那张脸庞,比起以往的要憔悴了许多,甚至连五官的轮廓都变得深刻而略微成熟,欧文以为是自己情绪的缘故,画得有些走形,反复的抬眼确认时,就发现阮淼淼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
两人对视了很久,欧文猜不透阮淼淼此刻在想些什么,只是发现自己并没有画错,阮淼淼的双眸依旧清澈,但脸上原有的稚气却已经变得模糊。
阮淼淼率先移开视线,抬手继续在画布上画着,一边淡淡的说:「听我爸说,你要去支教。」
欧文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是因为我么?」
阮淼淼停下动作看向他,欧文却失笑道:「为什么这么说?」
「……」阮淼淼皱眉咬了咬唇,犹豫了一下,「你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
看着他认真的表情,欧文只好耸了耸肩:「我是为了评职称,要想升上正教授,总得有点贡献不是么?你爸曾经不也是下乡支教过。」
「我没听说过评职称需要下乡支教,而且我爸去支教也不是为了当教授。」
「呵,对,我没你爸那么伟大,积极投身到教育事业,我只是想混个教授来当当而已,」欧文语气有些犀利,眼神里带着一抹冷意,「现在该你回答了,为什么觉得我离开是因为你?」
「我……也不知道,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走,」阮淼淼忐忑的看了欧文一眼,垂下脑袋,「这样我会觉得,你是不是不愿意看见我……」
「好笑,到底是我不愿意看见你,还是你根本不愿意看见我?我走了,不是正如你愿么?」
欧文刻薄的语调,让阮淼淼不解的看向他,完全不懂这男人的谬论是从何而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果我不想看见你,为什么还要来上课?」
「不错,我也觉得奇怪,为什么你可以当什么都发生过一样站在这里,」欧文不知道自己突然是怎么了,只是看见阮淼淼淡漠的神情,就忍不住想发泄些什么,「你是为了见我才来的么?你来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学画,为了让你爸开心!」
「这有区别么?!我来学画自然就会见到你,不是么?!」
欧文控制不住的站起来吼道:「你为什么总觉得什么事都没有区别?为什么总把问题想的很简单?!」
「那你又为什么总是喜欢咄咄逼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