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晕(12)
阮淼淼慌乱的看着欧文,又看向掉落在地上的画,不明所以的摇着头:「我没什么意思,怎么了吗……」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欧文见他一副无辜的样子就瞬间厌恶得火冒三丈,「谁他妈允许你画这幅画的?!我有说过你可以画么?!操你妈的死混蛋!」
欧文一拳毫不留情的挥在阮淼淼脸上,阮淼淼鼻血瞬间被打了出来,跌坐在地上怔怔的看着欧文如同野兽一样的表情,阮淼淼吃惊得还没回过神,就又被欧文抓着衣领提了起来,愤怒的目光几乎想要把他碎尸万段。
「说!为什么要画那副画!为什么!」
欧文激愤的咆哮,显然把阮淼淼吓坏了,也顾不得鼻下畅流不止的鲜血,只能不停颤抖的双眸解释着:「我、我只是觉得烧了很可惜……没想到你会这么生气,我还以为你……」
「以为什么?!你以为我看见会很高兴?!甚至感激你画得简直一模一样?!去你妈的一模一样!」
一把甩开阮淼淼的身体,欧文抑制不住怒火的来回焦躁度步,感觉整个人都快爆炸了,天色也越发昏暗,就像欧文阴气沉沉的面容。
阮淼淼站在一旁微微发抖,鼻血一滴滴的打在地上,又慌又怕的看着欧文,他真没想到事情会成这样,更没想到欧文会因此大发雷霆,他只是单纯的很喜欢这幅画,想看看原画到底是什么样子,所以才尽量的做到最好,阮淼淼从没想过会如欧文说的那样画得一模一样。
「我以为你烧了那副画,是因为觉得画得不好……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因为讨厌才烧了的……」
讨厌?!欧文猛地瞪向阮淼淼,不错,他的确讨厌,但讨厌的不是这副画,而是当初画这副画的原因!他更讨厌那个时候的自己!
空中瞬间乌云密布,就像那些突如其来的往事,一幕幕在眼前不断交织,沉闷的空气折磨得欧文几乎失去理智:「你明知道我烧了,为什么还去画!你他妈故意和我对着干是吧!故意让所有人都看见这副画,看见我的过去对不对!你想让我永远都抬不起头,永远被他们耻笑羞辱对不对!」
「不、不是的……我没有,真的没有……」
阮淼淼完全不懂欧文在说些什么,就连解释都变得不知所措,阮淼淼忐忑的走向欧文,一道惊雷打响,闪电的光照出欧文一瞬狰狞的面孔,吓得阮淼淼望而却步。
淅淅沥沥的雨水从天空落下,行人匆匆奔走而散,冰凉的雨点打在两人仍旧颤抖的躯体上,也打在那副原本应该永远消失的油画上。
「欧老师……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阮淼淼小心翼翼的拉住欧文,竟发现他身体冷得可怕,「我……我实在很喜欢这幅画,而且觉得和考题很符合才……」
「考题?难忘?」欧文甩开他的手,发间滴落的雨水衬出一抹锋利的冷笑,「你觉得我不应该忘记,不应该烧了这副画?所以你在提醒我以前画这副画时有多么痛苦!多么卑微!多么可怜是不是!」
「不是!不是的!我根本不知道这张画对你来说这么重要!」阮淼淼控制不住激动起来,他甚至觉得欧文有些不可理喻,不管自己多么努力的解释,欧文总是不断的曲解他的意思。
「谁他妈告诉你这副画对我说重要的!它根本什么都不是!少他妈在这里自作聪明!」
「既然不重要那你为什么发这大的火?!为什么不听我解释?我真的没有什么意思,我从没想过要刺激你,惹怒你!我只是喜欢这副画而已,所以才想要画它!」
欧文紧紧的瞪着阮淼淼毫无血色的面容,还有那双在雨水下仍旧清澈透亮的眼眸,虽然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阮淼淼并不知道这张画背后的故事,这孩子不是故意的,但欧文就是控制不住要往最坏最残忍的方面去想。
他都不知道这么做是在折磨阮淼淼,还是在折磨他自己。
讽刺的冷笑着点头:「好好……你说你喜欢是吧,我他妈就让你喜欢!」
欧文目光一狠,掏出打火机就准备点燃那副躺在路边良久的油画,可因为雨水已经将画布浸湿,欧文尝试了几次都没有点燃,干脆不耐烦的拿起油画就一次次的砸向地面。
「我让你喜欢!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凭什么说喜欢!你以为你自己是个什么狗屁东西!我他妈让你喜欢!让你喜欢……」
欧文癫狂的对着已经残破不堪的油画拳脚相向,好似体内的怒火怎么也宣泄不尽,地上的雨水飞溅了两人一身,阮淼淼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听着他,最后任由欧文将支离破碎的油画残骸再次砸在自己身上。
雨越下越大,两人对视的目光染上了一层嘈杂的灰白,欧文喘着粗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才发现双掌不知何时已被折断的木框割得鲜血淋淋,闭眼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双肩吐出。
「欧老师,我……」
阮淼淼微弱的刚一发音,就被欧文挥手甩了个耳光,视线凶恶的指着阮淼淼被打得通红的脸颊,他以往有多喜欢这张脸,现在就有多厌恶。
「以后别他妈再让我看见你!」
欧文说完就转身,关上车门猛地发动引擎离去,任凭阮淼淼呆立在雨中,失神般一动不动,直到身形变得遥远而模糊,才在车内狭窄的后视镜里,独自弯腰收拾着满地的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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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我的淼淼,心疼死我了~~~给姐姐抱!
第16章
欧文回到家里,也不管自己全身从里到外湿了遍,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就开始抽烟,一根接着一根,抽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蒙蒙亮,才被阵阵凉意刺醒,冷得他不断发抖,手指连烟都夹不住,就着一身还未干透的衣服裹进被子里,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却还是得不到丝毫暖意。
脑袋就像灌了铅一样重,汗水浸透了他整个背脊,四肢滚烫得相互触碰都觉得痛,但欧文还是觉得冷,真的好冷。
屋子里空荡荡的,明明感觉不到任何人气,耳边却听见有人在说话,欧文浑浑噩噩的用力闭上双眼,那副画就孤零零的挂在一片黑暗中,画中那个人的容貌依旧清晰,就如同耳边盘绕的字字句句,依旧那么残忍,那么无情……
「欧文,我真的受不了,我做不到像你一样潇洒,无视那些异样的目光……分手吧。」
「为什么要分手!我们相爱不就够了么?管那些人干什么!」
「爱?难道相爱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吗!欧文你太自私了,从未想过我的感受!你所谓的爱会彻底毁了我!」
眼前不停闪现那些零碎的片段,欧文在床上意识模糊的挣扎,呼吸急促的呢喃:「不……我不会的……我是爱你的……」
「我说过我已经不爱你了!别再缠着我了!欧文,我想过正常人的生活,你明不明白?!」
「我们在一起难道不正常么?!你觉得不好的地方,我可以改!我们先找个地方好好谈一谈……」
「你放手!我们在一起四年,你有改过哪怕一点么!欧文,你爱的人只有你自己!你太不成熟,也太让我失望了,我想要个安稳的家,你给不了我……放手吧,以后……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欧文咬着被褥拼命胡乱摇头,泪水流过颤抖的嘴角,他想逃,却怎么也睁不开眼,只能任凭自己在梦魇中小声的抽泣着,那时不曾表露的脆弱:「不要走……黎昕……求你……我不能没有你……黎昕……」
「欧文,别说了,我马上要结婚了。」
「不——!不要结婚!不要!」
欧文大叫着睁开双眼,吓得满脸冷汗,连滚带带爬的从床上摔下来,冲到桌前在抽屉里一顿癫狂的翻找,直到满地狼藉,才想起来那张喜帖和照片已经被自己烧了。
然而时间,也已经过去了十几年。
如果当年自己没有那么骄傲,没有那么倔强,是不是结果也就不一样了?
欧文无力的倒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望着天花板,是啊,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现在还想这些有什么用呢,自己本该完全放下了的,可为何要命的痛苦却还是那么熟悉。
如果不是阮淼淼多事的去画那副画,他现在仍旧可以潇洒自在的生活,不再想起那些回忆,不再想起那个人。
一想到阮淼淼的脸,还有在雨中颤抖的身影,欧文就头痛欲裂。
还真他妈是孽缘!
欧文四肢酸痛得发软,像只受伤的蜗牛般又再次蜷缩进被子里,闭上双眼,刚将阮淼淼的脸如同恶灵驱散,眼前就出现那个人的脸,吓得欧文急忙睁开,逼迫自己清醒,然后听着刺耳的雨声又浮现出阮淼淼的身影,一整夜就这么来来回回折腾了不知道多少次,到了第二天凌晨欧文开始发起高烧,强撑着给学校打了个电话,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生活应该是众人羡慕,没有老婆孩子,连爹娘都可以不用管,每天自由自在,想干嘛就干嘛,想干谁就干谁。
欧文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一旦生病,连个倒杯水给他的人都没有。
精神恍惚的在床上躺了两三天,没吃饭没喝水,身体几乎接近虚脱的边缘,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欧文觉得自己是不是就这样死在家里都不会有人知道。
胸口闷得发慌,意识也越来越不清楚,不安稳的昏迷中还是出现那些凌乱的画面,反反复复的听着那个人绝情的话语,好似将过去的一切经历了一遍又一遍,欧文的脑子被烧得糊里糊涂,嘴里模糊不清的一个劲念着「不要走……不要走……」,最后连声音都虚弱得发不出,只能痛苦的在床上呻吟。
他好像又看见了那场火,强烈的火焰刺痛着他身上每一处角落,仿佛燃烧的不是为那个人画下的油画,而是炙烤着他的身体。
欧文难耐的挣扎,感觉自己就置身在那滚滚浓烟之中,他奔跑着呐喊求救,却没得到任何回应,直到那些火焰朝他扑面而来,额头突然一阵冰凉的触感,欧文才如同得到救赎般停止了乱动的身体。
感到那舒适的凉意抚摸了一阵他的额头离去,欧文伸出手一把胡乱的抓住,迷蒙的微弱睁眼,视线中模糊的人形让他头晕目眩。
「不要走……不要走……求你……我该怎么办……不要……」
欧文拼命的拽着怎么也不放手,他害怕被推开,被拒绝,害怕再次看见那个人冷漠离去的背影。
「欧老师,醒醒,你发烧了。」
阮淼淼轻摇着欧文的身体,手臂被这个虚弱的病人捏的生生发疼,自己一进房间就看见欧文奄奄一息的在床上抖个不停,嘴里还胡言乱语的念念有词,伸手摸了摸才发现欧文的额头烫得都可以把鸡蛋烤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