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泥下(71)
室友找到一个绝佳位置,就是有点高,他踩着旁边一块石头,垫脚将自己的牌子挂上,不想脚下一滑,将原本挂在高处的一块牌子扯下来。
牌子啪一声掉在地上,几人同时看过来。
“罪过罪过。”室友赶紧跳下来,将地上的姻缘牌捡起来。
赵隽走过去,指挥道:“给别人碰下来了,赶紧挂上去。”
“你比我高,你来。”室友闻言将牌子塞进赵隽手里。
赵隽随意扫了一眼,他离程殊楠很近,牌子翻开,上面三个字一闪而过。
他正要挂回原位置,听见程殊楠突然说“等等”。
程殊楠靠近一步,眼睛盯在赵隽手里的牌子上,红色绑带被扯开了,风一吹沙沙轻响。
“我看看行吗?”程殊楠说。
赵隽觉得程殊楠的表情有些错愕,继而是不确定。他下意识看了眼手里这块质地坚硬方方正正的红牌,没什么特别的,一面写着“程殊楠”,翻过来,另一面是“安康”。
不像是求姻缘,倒像祈平安。
“怎么了?”赵隽问着,将牌子递给程殊楠。
程殊楠先是拿在手里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还给赵隽,嘴角牵出一点勉强的笑,说:“没事,看错了。”
是梁北林的字迹。
看木牌的颜色,应该挂在这里有一阵子了。
他们在原地休息一会儿,赵隽的两位舍友要继续往游客稀少的山峰去,程殊楠说不跟了,想要先下山,让他们自己去玩。
赵隽见他明明方才还好好的现在却有点蔫,便主动提出来送他下山。程殊楠推辞几句,不想因为自己影响别人游玩,但赵隽执意陪着,于是两人便一起往山下去。
下山还好,程殊楠没有太累,但看起来有点愣神,赵隽叫了他几次,他才转过头,问“怎么了”。
赵隽挺敏锐,问:“牌子上面的名字,你认识?”
程殊楠没回答,停下脚步弯腰拍了两下小腿,赵隽忙问:“抽筋了?”
见程殊楠点头,他立刻蹲下,一只手扶住程殊楠膝盖,另一只手揉小腿肚上拧起的肌肉。
“腿伸直,脚趾用力蹬地。”赵隽说。
“腿伸直,用力踩。”另一道声音同时也跳出来。
擂台上,程殊楠只打了一分钟就开始抽筋,疼得坐在地上,梁北林半跪在他跟前,大手握住他脚心,将他腿抻直的同时,用力将脚趾往外掰。
掌心透过运动袜传递的体温很热,很暖,等程殊楠哎呦哎呦疼过这一阵儿去,梁北林严肃地说:“以后抽筋我不在身边,站着就用力踩地,躺着就用力蹬墙面,一个原理。”
“哦,”程殊楠疼劲儿过了就开始撒娇,“我要踩你肚皮。”
梁北林不轻不重掐了他脚心一把。
以前的很多事最近总是会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程殊楠甩甩头,想把它们甩出去。
原来很多东西不是遗忘了,而是隐蔽在角落里,等合适的时机仍会毫无提防地跳出来。
他的人生太顺遂太简单,以至于过去那段在梁北林身边充斥着血泪和仇恨的日子变得占比太重。
成为他很多情感体验和噩梦的来源。
他无法摆脱过去,只能接受过去,因为那本就是他的一部分,无论他是安可,还是程殊楠。和过去共存是一个痛苦的过程,尤其是过去的始作俑者已经来到现在,就每晚站在他门外。
程殊楠从胸腔里叹了一口很长的气,和一直密切关注着他的赵隽说:“没事了,走吧。”
赵隽却没动。他们站在山脚旁一片阴凉处,四周安静,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安可,我挺喜欢你的,你现在单身,要不要试试和我交往。”
风很静,不远处山林的鸟叫声清脆悦耳。这时候一个男生走过来,抱歉地说:“打扰了,能帮我们拍张合照吗?”
程殊楠忙接过对方手机,说“好”,然后等男生和女朋友摆好姿势,连拍了几张。
等两人说了谢谢离开,赵隽还是站着不动,浅笑着看程殊楠,等他答案。
“……你不是吧?”程殊楠被突如其来的表白弄得有点尴尬,他没回赵隽试不试的问题,因为赵隽怎么看都应该是喜欢女孩子的。
赵隽明白他的意思,说:“现在是了。”
他之前交往的都是女生,但如果是程殊楠这样的男生,感觉也挺好的。
程殊楠看出来他不是开玩笑,静了几秒钟,没再回避,很认真地看着赵隽,说:“不行。”
“这么直接?”赵隽挠挠头,他还没被这么直白地拒绝过。他不死心,继续游说,“要不你试试呢?”
程殊楠:“不试。”
赵隽被连续两次不容商量的拒绝搞得有点受伤,怀疑有点看错了人,明明程殊楠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快就表白。
程殊楠没再理他,从地上捡了根别人不要的棍子,拄着往山下走。
赵隽赶紧跟上来,叫他名字:“等等我!”
第58章 他是我男朋友
一路走到山脚,赵隽都在试图说服程殊楠。他说这些倒不会让人太烦,把握着尺度,试图让对方接受自己。
程殊楠不明白赵隽为什么能把喜欢和爱说得这么轻易,就跟交个朋友那么简单。大概对赵隽这种玩心很重的男大来说,可能谈个恋爱就跟出门旅个游一样。
程殊楠被问烦了,他不高兴起来就有点冷冷的,看着和之前好说话的样子大相径庭。
“你很招人喜欢的,无论是做朋友还是做恋人。”
赵隽不死心:“那为啥不招你喜欢?”
“我们只能做朋友。”
“为啥不能做你男朋友?”
他们已经下到山脚,大门口有很多卖山货的,程殊楠将棍子放好,蹲在摊位前挑晒干的红枣。赵隽也跟着蹲下来,和他一起挑。
“那我问你,如果做我男朋友,就要结婚,终其一生仅此一人,你可以吗?”
赵隽手里一颗红枣滚到地上,他手忙脚乱捡起来:“不是吧,你这想法,有点老……”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口,哪有恋个爱就要一辈子的。
程殊楠语气轻松了些:“老土吗?你看,咱俩三观差好多。”
赵隽玩乐惯了,喜欢就在一起,没感觉了就分开,圈子里都这样,同学舍友也都这样,没遇上过程殊楠这种在一起就要一辈子的。
程殊楠将红枣袋子系好,递给老板称重,给赵隽来了个一锤定音:“你只是一时兴起。”
赵隽讪讪的,没说话,他确实是有点这样的,看到程殊楠的样子很动心,接触这段时间以来也觉得很喜欢。来云城玩,也是抱着接近的目的。
程殊楠看着憨憨的,没想到通透得很。
他长叹一口气:“上山之前暗恋,下山途中表白,到山脚下正式失恋。”
程殊楠被他的话逗笑了。
两人开车回店里,门口站着一个人,大概没料到程殊楠回来这么早,没得躲,干脆大大方方看着他们下车。
“你前任又来堵你了。”
赵隽停好车,转头跟程殊楠说。他声音不小,又是敞篷车,梁北林听得清楚。
程殊楠从车上下来,要绕过车头回店里,梁北林怕他尴尬,没再盯着人看,而是往后退了几步让开路。
程殊楠拿钥匙开店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镇定,好在这次锁很争气,一下就拧开了。
赵隽紧跟在人身后进来,还挑衅地看了梁北林一眼。
梁北林看着两人一起进到店里,目光变得沉郁。他一早就来过,远远透过玻璃窗看到店里几人在吃早餐,其乐融融,怕让程殊楠不高兴,便没露面。
男人最是了解男人,他只一眼,就看出那个打扮骚包的男大对程殊楠有意思。另外跟来的两人明显也知情,不时做些小动作暗示,给他俩制造机会。只有程殊楠傻呵呵一点没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