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宜忌(3)
孟朵下班时顺手打包了盒咕噜肉,尝一口嫌弃不够味,狂骂店家偷工减料。荀或赶紧给季玄争取表现机会,一边放彩虹屁一边把季玄送进厨房。
起炉翻炒。荀或在旁打下手,捏着根葱花剪进蛤蜊豆腐汤,对外宣称:“季大厨亲自洗手作羹汤,孟女士您今晚有口福辽。”
季玄父亲在马拉开连锁中餐厅,季玄从小在厨房里长大,很会做中菜。
所以荀或提议要带季玄回家过年时,荀爸爸是大力支持的。他尝过季玄的手艺,从此难以忘怀,时隔半年终于又一尝所愿,九点回到家,捡拾着剩菜吃也津津有味。
荀或边看电视边教季玄逗狗,奈何他把骨头玩具捏得再响,餐餐还是鸟也不鸟他。“荀主任!”荀或怒吼,“你把我的餐餐养成只死狗了!我到家七个小时它躺在地上七个小时!就撒尿的时候肯起来!”
“臭小子,你把门开起来,看它自己想不想动!”
荀或气冲冲地拉开了门,花环里的铃铛脆生生地响。
“荀餐餐,”他指着地上一坨米黄色的生物,“给我动!”
餐餐有气无力地瞥了他一眼,叫也懒得叫。
荀主任偷笑:“我就说吧,你还不信。”
荀或愤愤地摔上了门,发誓:“明天一早我遛死你!”
——“怎么能这么懒!”洗漱完回了房还在嘀嘀咕,怨怼冲天,“它以前不这样的!我一回到家就乱蹦乱跳,特热情特可爱。”
荀家不大,没有多余的客房。荀或的单人床上并排挨着两个枕头,这个假期他们得将就着挤一挤。
他们决定退掉404出去合租的时候,荀或曾说过四人居难找,或许要两两一张大床。最终也确实看中了一套双卧房,不过大床只有一张,另一张是上下铺,应该是从儿童房改装的。
褚臣俞斐是竹马是情侣,不睡一张床都说不过去,上下铺自然归于季玄荀或。
季玄不无失落,却也暗自庆幸,因同床共枕必定带来难以遏制的、想要拥抱荀或的冲动。
他想起第一次抱住这小东西。
那是大三开学不久的事,十一点熄灯时荀或才发现钱包落在了教学楼,第二天考药理要学生证,他急得热锅蚂蚁团团转。季玄换上外套说他去找,俞斐也穿好鞋子说走吧:“我可真服了你,你怎么就没把自己弄丢呢?”
404打着手电集体出动,顺着荀或白日走过的路线展开地毯式搜索。褚臣俞斐各自负责前后楼梯,最困难的关卡解剖室当然要交给荀或,他自己闯的祸。
四楼尽头一个EXIT,绿色小人被定格在奔跑状态。医学楼只关门不关窗,因校风淳朴也因没什么值得偷。季玄率先翻进室内,隔着墙与荀或短暂分离。
荀或一个人站在空旷深幽的走廊里,素来跳脱的思维开始展现它的无穷想象力。他幻想着自己泥足深陷,踩着无底漩涡,或是有道黑影下一秒会自身后掠过,将他裹挟劫夺。
越怕越没力气,而且他不久前爬山摔了腿,撑着窗沿几次都跳不高,越没力气越怕。
“小鸡,”语带哭腔,“我、我爬不上来……”
窗下的墙说高不高说矮不矮,刚到荀或下巴,他仰头看里面的季玄,伸着双手近乎哀求:“你能不能拉我一把,或者抱我进去?”
季玄选择后者。
荀或趴着窗口,季玄则坐在窗上弯身,朝他腰间送了一把劲,让他借力把膝盖跪上来。成功以后荀或扭身揽住季玄的脖子,由他圈着腰把自己拔上半空。
小小一只的荀或刚好嵌进季玄怀里,抱住了就不能放,落地了也还镶一起。
静谧无声的解剖室,一具具的开膛破肚。
荀或心跳得很急,一咚一咚地传到季玄体内,两条手臂和菟丝花一样攀在季玄这棵大树上。季玄根本推不开他,不愿意,不舍得,不能够。
最后还是由荀或自我反省:“得找学生证呢……”
一对手自季玄后背寸寸往下,环过他精瘦的腰去碰他手臂。荀或仰起脸恳求:“牵我。”
于是两个人牵着手朝大体老师们鞠躬,荀或话本来就多,那晚因为恐惧多上加多,对不起都说了百八十遍:“不是想要打扰各位老师休息,小弟真的没办法了,明天要考试必须得有学生证,这是学校规定。我和各位老师保证,一定好好读书,做个好医生,回馈社会,报效祖国……”
最后在解剖台下找到了学生证,药理也踩着线合格。
那晚的拥抱谁都没有再提,荀或是不好意思,季玄是杜绝绮思。一次天时地利的巧合不会成为常态,他不允许自己去期盼再次拥抱,得不到的。
可是……
荀或睡相很差,一晚上就跟烙饼似的反反复复。季玄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能得到的,他离自己这么近。
荀或像个永动小太阳,天气再坏也要发光,谁会不想抱他。这张单人床并不逼仄,季玄只希望它能窄一点、再窄一点,这样醒来以后的相拥就有了名正言顺的借口。
可事实是睡相再差床铺再窄也不该缠绕至此,这需要一方的故意和一方的放纵,并以两情相悦作为胶剂。他们没有两情相悦,只有单向的缄默的与世难容的背德爱恋。
所以季玄最终又背过身去,面朝着墙继续失眠。
第3章 1月15日 宜迷信
大丈夫荀或言出必行,第二天一早连拉带拽把餐餐赶出了家门,搭电梯下楼时它明显不安,朝着小主人龇牙咧嘴。
荀或蹲下去想哄它,竟被它当头狂吠。季玄立刻把人提起护到身后,和狗各占电梯一角对峙,一边长按楼层按钮取消了花园平台,重新升上12楼荀家住所。
荀或还处在被爱犬吠叫的震惊之中,到了家才反应过来,哇哇控诉:“你吼我!你竟然吼我!荀餐餐我不要喜欢你了!”
做早饭时乒铃乓啷故意闹出声响刺激餐餐,它被闹得烦了跑到阳台窝着,只顾享用冬日早晨难得和煦的太阳,对荀或不理不睬。
季玄不哄荀或不行了:“可能太久没见。”
荀或气鼓鼓不说话。
季玄不擅长处理家庭纠纷,硬着头皮再次尝试:“或许过几天就好。”
“我小学五年级开始养它!”荀或忿恨,“才几个月不见!竟然敢咧着牙齿吼我!”
季玄迅速做了道数:“十二岁?”
“十一岁半,是有点老了……”说完自先呸呸呸,“大过年的说这些晦不晦气!”
季玄不再说了,荀或的脾气来去如风,很快又会开心起来,季玄并不担心。
果然吃完早饭就听他自我开解:“几个月其实也挺久了,老狗记忆不太行,我得原谅它。”
季玄是在去年九月十五号早上七点四十六分对荀或一见钟情的,此后他还有无数个心动瞬间,现在这一秒是无数再+1。荀或这种乐憨憨的性格简直把他吃得死死的。
人总是向往着自己没有的东西。
孟朵今日放假,睡了个大懒觉,十点多才打着呵欠热牛奶,问季玄今天有什么安排。
“听小荀的。”季玄说。
“别听他的。”孟朵说。
荀或是Z大医学院四年级生,同时也是位在微博有三十万粉的视频博主。
缘起是去年他们搬出404寝在外租房,季玄彼时在国外做短期交流,虽未出声但荀或直觉他会想看搭巢过程,特地剪了一条租房改造vlog传过去。
荀或长得好看,同框出镜的俞斐也是个美人,神仙颜值足够火一把,何况荀或又奶又能唠,人设相当讨喜。
人设,黑子用这个词语来攻击荀或,怀疑他人前人后两面派,装纯假天真,暗地养蛊下降头扎小人。实则真实的荀或真情实感地不care,做人最重要是开心,不和傻叉一般见识。
不过黑子说对了一点点点点点,荀或的确很迷信,主要病征为怕鬼。
然后孟朵给了他两张鬼屋逃脱的门票,就是那种号称在全国巡回演出自诩史上第一恐怖的真人逃脱鬼屋,她在出展的商城购物满额后抽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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