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宜忌(18)
而二月有三个很特别的日子。
第一是二月十二除夕,第二是二月十三初一,第三是二月十四情人节。
三个日子在日历上前后相连,荀或掰着指头倒数,迫不及待地希望它们快来,尤其是二月十四,恨不得一闭眼一睁眼就给安排上。
受了孟朵精致生活的影响,荀或对大事件也充满了仪式感。
二月十四当天他已预约了星空馆的门票,挑中了一束鲜艳却不俗艳的花,告白的诗抄了六首废了五首,剩下一首左看右看还是矫情,干脆放弃。抱着电脑叭叭叭叭叭掏心窝子打了一大堆话,又删又减又增又替,最后只剩下一句:我喜欢你。
那块白玉髓还安静地藏在抽屉最深一角,荀或得尽快独自出趟门。一次借口去接孟朵下班,招呼的士绕到朋友帮他找到的玉石加工店。
老板兼工人带着乌黑的劳工手套,手电光透玉而过,晶莹剔透。
“成色挺不错的,起码这个价是买值了,”胖墩墩的大叔音色粗犷,“旅游也能买到好东西,运气不错啊小伙子。”
是啊爱笑的人运气不会太差,荀或傻乎乎地挠了挠头,满怀期待地问:“能磨的吧?”
“能啊,还能磨得很细,”老板把白玉髓放到了车床上,“想要造个什么?”
“戒指。”
第17章 2月5日 忌应酬
荀或的声带没有发展得过于宽厚,质感是恰恰好的少年音,唱歌时音域很广很好听,家中书架还放着高中文艺晚会最佳人气的水晶小奖杯。
这奖是同学们票选出来的。荀或的人缘很好,好到盛游洲欺负他还得先创造两人独处的环境。故而旁人只知两人不和,不知两人不仅不和而且矛盾尖锐。幸而从盛游洲告白到出国不过相隔两个月,虽然足够成为荀或往后阴影,但总算没让别人看出端倪。
盛游洲到底还是喜欢荀或的,起码把两人的事限制在两人之间,从不煽动群体孤立。
而且荀或并不会被群体孤立,大家都很喜欢他。
荀或玩得很开,朋友里有男有女,每年都被他撮合着聚一次,今年是在KTV。
季玄临到门口又踌躇,荀或已和个小炮竹一样炸了开:“来来来这是狗爷爷答应给你们看的马来西亚帅哥,大家掌声欢迎季玄同志发表重要讲话。”
重要讲话内容只有三个字:“你们好。”
“狗货,”方沛用手比了比荀或的头顶,还和以前一样先笑他身高,不过这次多了个比较对象,“瞧瞧你们这身高差。”
方沛高中毕业就不读书了,和几个朋友合资盘下一间中餐厅,打滚四年,新一间分店今年就要开到外省,手头是她这个年纪少有的宽绰,日子过得很是滋味,是故身材也丰腴起来。
她蓄着林品如同款奥米加头,兼之还穿着上一节谈正事时的衣服,包臀皮裙小马甲,四寸锃亮亮的高跟,看起来很有压迫感。
压迫感,以及攻击性。
包厢座位宽敞,各人坐在一起却离得不近,但这种场合始终不在季玄的舒适范围内,他尝试按照荀或的话将自己安放得舒服些,刚要调整拘谨的坐姿,方沛便坐到了他身边说:“别这么僵啊。”
人都有这样一种微妙的反抗心理,在你要做某件事的关头,如果有人在旁相催,你会突然不想做了。
所以季玄疏淡地笑了笑,没有继续往后倚靠。
荀或唱歌拿过奖,加之出门磨蹭了会儿以至现下迟到,一来就被起哄着推上角落唱台表演。有人拿着手机录屏发朋友圈,嚷着终于等到咱们最佳人气王再展歌喉。
季玄落了单,被方沛捉住了询问经历,问他为什么来中国。
“想换个环境。”季玄简短答道。
方沛的衣着很清凉,坐得还有些近,成熟浓郁的香水裹上来。
她问季玄会不会猜点数。会。于是拉过茶几上的骰盅,摇匀后开盅,试探一眼季玄神色,道:“3个3。”
“开。”季玄果断。
方沛果然输了,季玄一条1都没摇到,更没有3,而方沛的骰盘里只有两个3。
“看不出来,”方沛的眼神别有深意,“老手啊。”
她观察季玄的坐姿还以为他很少来声色场所,听他会玩骰子本还略感惊讶。
“一般而已。”季玄道。
然后这个“一般”的男人又连赢两局。
猜点数有心理战成分,有经验的人能从对桌的语气神情判断底数虚实。方沛已进入社会应酬,玩这些东西都很有一手,是故对季玄就更有好感了:“你真挺厉害啊,常玩吗?”
“小时候看人玩。”
“什么情况,”方沛瞪大眼睛,“你从小赌到大?”
“我家开饭店,”季玄解释,“客人酒后会玩牌,还有这个。”
荀或卖完艺回来,听到方沛在和季玄讨论生意上的事,便打趣问:“方小姐,你路演到KTV啦?”
“去你的,”方沛白了他一眼,“饭店老板正经交流,你个小朋友快让开。”
“我不是老板。”季玄道。
“不是连锁开了好几家吗?我可不信你没股份。”
方沛的语气令荀或有些不舒服:“他都来中国读医了,为什么还要回去马拉炒饭。”
“你在象牙塔里呆久了,拿了股份又不代表要回去工作,何况他们是家族产业。”
荀或确实不懂生意上的事,潜意识也认为季玄将会扎根中国,对他在马来西亚的家族产业并没有多大好奇心。
金菜轩是间上市多年的老牌公司,家族式经营,季玄的几个兄姐的确各自掌管一定资产。季父白手起家,分店从吉隆坡开到马六甲,老当益壮近年还拓展了酒店业务,总市值颇为可观,即便乘以微小百分比,亦能得到一笔不小的数目。
季玄沉默些时,避开问题回道:“我打算移民中国。”
方沛笑:“带着资本转移境内啊?”
荀或觉得方沛变得很奇怪,少顷又明白这是没办法的事。她一个女孩子独立创业,吃过不少苦,好不容易有了点成就,又在最盛气的年纪,对待毕业即失业的昔日同学,难免优越感流露,说起话来总带着成功商人气息,暗持对大学教育的隐性否定。
但理解与否是一码事,阻止她继续盘问季玄不想答的问题是另一码事。荀或刷刷刷地摇起了骰子:“说那些无聊的东西干嘛,来来来我们猜大小!”
方沛也并非全然不看脸色的,配合着放弃了话题,但她显然对季玄很感兴趣。
骰子摇着摇着开始罚酒,荀或输到膀胱受不了,中途离场去洗手间。KTV小房间很多,走廊百转千回,这间KTV的设计师更不走心,还要在走道两旁镶镜子,配以彩色昏暗灯光,简直现实版移动迷宫。
荀或翻山越岭找到厕所时,阿C已经在洗手了。他好笑地问狗货你到底找了多久的路,荀或说别提了,先抢进厕格解决人生大事,出来时阿C还等在门口,他说怕荀或又迷路到西天。
路上荀或问他觉得季玄怎么样,语气像在问:你觉得我男朋友怎么样。
“这人开了挂吧?”阿C语带羡慕,“又高又帅——”
鸡儿还大,荀或在心里补充。
“家里好像还很有钱,唱歌很行,会多种语言,骰子又玩得溜,还是你们Z大的学生,很稳重一个人。”
夸季玄等于夸自己,荀或脚不着地飘飘然。
“就是不太爱说话,”阿C找出唯一一个缺点,又问,“狗货,你这么吵一个人,是怎么和他做成朋友的?”
“非得性格相近才能做朋友吗?我们这是互补。”
“哦,那方姐和他也挺互补的,方姐那么能交际。唉,说来真是太厉害了,年纪轻轻的就有自己的店了。”
“方姐哪里和他互补,”荀或吃味,“她有男朋友,你别瞎说。”
“分手了啊。”
“分手了?!”荀或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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