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个奥运冠军[花滑](109)
是的,他想到的会是池澜获得的成就,而不是池澜这个人本身。
对于池澜那些坎坷的遭遇,凌榆的感受就像是从前看到的历史书上那些经历坎坷的名人一般,会崇拜、感叹、惋惜,会觉得他们很厉害很伟大,但不会心疼。
凌榆心中有一个说出来会吓死人的梦想,而这个梦想,是多年之前传奇用全部生命点亮了初始的一点火光,所以在之前,池澜一直是凌榆心中的指明灯,是他学习的对象。
时间倒流回半年前,打死凌榆他也想不到,半年后的自己居然会有“诋毁”他偶像的一天。
自从两天前那个成功把自己也骗过去了的“同担”借口冷不丁被池惊澜戳破,凌榆心底那个他觉得完全不可能的猜测控制不住地从水底浮上了水面,然后他把和池惊澜相处的半年里的点点滴滴都回忆了一遍……
某个傻子没察觉到为什么半年来每个和池惊澜相处的细节他都能记得清清楚楚,但他至少确认了一点,原本很多说不通的东西,如果他那离谱的猜测是真的……那好像就说得通了。
为什么少年一开始好像整个人都无法融入这个世界,为什么少年看起来如此不习惯现代的设备,连和他聊天喜欢用的表情也是他爸妈那一辈人喜欢用的小黄豆微笑,为什么他处理起来z省教练的事情那么熟练,为什么他身上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好像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
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
可猜到了不代表能没有负担地接受那个猜测啊,所以这两天凌榆对池惊澜的态度都很别扭。
从他对池惊澜的称呼就可以看出来了,这两天他都没敢叫他“乐乐”,每次喊他都是喊的全名。
到底是个只有二十出头的青年,再怎么成熟,面对这种颠覆他世界观的事情,终究还是青涩的,尤其池惊澜对于凌榆来说,并不是一般的好友。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这个大概率是他曾经的偶像,现在的好友。
甚至相处时会不自觉带上一点小心翼翼,他也不知道池惊澜察觉到了没有,应该是察觉到了,不然刚才也不会跟他说只把他当成池惊澜来看待。
这两天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回想和池惊澜相处的细节同时也会无法避免的回想起池澜的生平和经历,可凌榆却发现他无法对池澜的经历感到心平气和了。
他的成就依然那般璀璨,甚至在凌榆心目中更加伟大,但伴随而来的,是心脏同时被一千根针扎一般的密密麻麻的疼。
不知道是不是凌榆太崇拜池澜的原因,以前他偶尔会梦到他的偶像,在那些零零碎碎的梦中,他就像一个局外人一般,看电影一样看完了一些池澜的经历。
有在国家队里被队友冷暴力的,有在外国的时候因为长得太精致被地痞流氓欺负,结果传奇不要命也把他们打的鼻青脸肿的,还有传奇一次次不要命的练习,摔得全身淤青也不吭一声,动完手术好得七七八八就马不停蹄恢复训练的……
他不知道自己梦到的这些是真是假,大概率都是自己日有所思,听了传奇的故事,然后夜有所梦,自己潜意识自动补充的,但他觉得,按照传奇的性格,那些事情还真可能是干的出来的。
以前他梦到这些还崇拜传奇的意志超越常人真的太牛逼了,如今再度回忆起来,却只感到了深深的无能为力和心疼。
无论如何,他只是一个由血肉构成的人啊,那些坎坷,局外人都会皱眉惋惜,更遑论身处其中呢?
几十年前的池澜大概和他梦里一模一样,完全不会心疼自己的身体,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一般,不到油耗尽的最后一刻,绝对不会停下运作。
陈爷爷口中的池澜,梦里的池澜,都是从来不会休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那些肮脏事他都不会去在意,被欺负到头上他会冷厉地反击回去,然后马不停蹄地拖着疲劳的身体奔向下一个赛场。
他是整个华国冬季项目乃至华国整个体坛的希望,而池澜是那种别人给他多大责任,他就会义无反顾担起多大责任的人,和他烈士的父母一般,骨子里就是军人的风骨。
所以他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国家的机器,而不是一个可以哭可以笑可以闹的人。
而那时候池澜的长辈,亲近的人基本全部已经离开他了,唯一的两三好友也都是赛场上的竞争对手,隔着个国籍,并不太好说什么,而剩下的可以说是亲人的陈延,池澜不想自己身上的那些事给陈延带去麻烦,总是在刻意地躲避着他,因此池澜身边一个能劝他的人都没有,只有一堆想看着池澜翻车落井下石的。
久而久之,池澜越来越冷硬、封闭,连他自己都要忘了是一个人,从事的职业是自己的热爱,而不是任务。
放弃练除了4T以外的其他四周跳,除了伤病的原因,也有这个原因,池澜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华国体坛还缺不了他,再练其他的四周跳出现一个意外他可能就再也不能上赛场了,所以为了大义,他选择放弃自己的一些“小爱”。
他做出过太多牺牲,而这些“牺牲精神”早已刻进了池惊澜的骨子里,重生之后不由自主地就带到了这一世来。
管z省省队的事是想帮穆子宁,也是想帮那些被欺负的小队员,集训营里为除掉那些毒瘤而演的戏同样。
他受过伤,便想要别人不再受伤,无论池惊澜表面如何清冷看起来如何不近人情,但凌榆一直知道,他是一个骨子里就温柔的人。
只是如今体验更深刻,却也更心疼了。
而一旦到赛场上,那谁也拦不住的拼命,那就是曾经把自己当机器遗留下来的“职业病”了,并且似乎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屡教不改,还不打算改。
可曾经那个庞大坚毅的极其燃油耗尽在一个寒冷的冬夜,凌榆觉得无论池惊澜是不是曾经那位,他现在既然是少年,就应该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
天塌了还有他们更高的顶着,他不用那么累。
可一想到他曾经崇拜了二十年的人可能就在自己身边,胆大包天作天作地的短道王者也怂成一个鹌鹑了,今天他也是鼓足了勇气才邀请的池惊澜,但事情却一次又一次超乎了他的预料。
他本来想委婉一点的。
不过现在凌榆发现这事情可能没法委婉,既然那么劲爆的开头都说了……凌榆闭了闭眼,彻底豁出去了。
于是还在茫然的池惊澜看到青年的脸色如同调色盘一般变来变去,好像被自己刚才说出的话惊到,身上的红色都褪去了一点,但没过一会,他好像就下定了决心,神色再次变成了之前有点凶巴巴的表情,甚至主动上前一步,抬手紧紧抓住了池惊澜的手腕。
池惊澜想把池澜和池惊澜分开,那他便彻底分开说。
“十六岁是正该天真烂漫的年纪,不要每天像个小老头一样,也不要像个机器一样把自己逼的那么紧,世界上不是只有比赛这件事,偶尔你也可以尝试一些其他有趣的东西。”
“池澜把自己当成机器,每一次比赛拼命都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能让人疼到满地乱滚的伤病对于他来说好像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眼里只有比赛,国家的荣耀,却没有自己的健康,而当时华国国力微弱,是池澜带着华国体坛在国际上站稳了跟脚,他就是那个牌面,他不能倒下,所以他只能一直撑着,抛弃自己的私欲,成为一个只要有能量就不会停止运转的机器,那是时代造就的英雄,但也是一个悲剧。”
“那样燃烧的生命,太痛,也太累了。池惊澜,现在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们华国如今国富民强,体育事业也同样蓬勃发展,优势项目越来越多了,制度也越来越规范,抱团打架斗殴的事情也发生的越来越少了。”
“天塌下来由高个子顶着,现在的华国不缺高个子,也都能顶一顶,池惊澜,不要把那么沉重的责任全揽在自己一个人的肩膀上。”
“国家荣誉当然重要,但也要力所能及,池惊澜,你这一次跳出的4F不容易吧,为了控制落冰是不是脚腕还轻轻扭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