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形弥合(136)
周格将所谓信物一分为二,保险箱里装着关键的近些年来闻子晋犯罪的证物,他将保险箱交给了徐贺舒,钥匙则在自己手里握着。实际上他也早就把徐贺舒当成了一个工具,传递信物,吸引闻子晋的火力,求得自身的安全。只是徐贺舒没有选择,只能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
“你们原本的计划是什么?为什么不将箱子直接交给警方?”季君昱的眉心起了沟壑,这之后的一张大网,远比他想象中要复杂的多。
徐贺鸣笑了,阴森的笑声在空荡荡的老房子回荡着,居然染上了一丝悲凉,“贺舒完全在闻子晋的监视之下,他动弹不得,只能把箱子交给我,让我帮忙带出去——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消失那么久吗?”
周格没能撑到弄垮闻子晋的那天,反倒被闻子晋一辆不要命的车子撞得神志不清,如果不是巫渊及时出手将他保护在疗养院那一方被公共势力盯着的安全区域,他怕是早就要殒命在闻子晋手中。
这下一个,就是得到了弟弟嘱托的徐贺鸣。
他切断了一切联系,走进了徐贺舒的计划之中,他们最终拼命一搏,只是想要走到一个正常人的人生当中。在闻子晋放松了对徐贺舒的警惕之后,徐贺舒顶替了徐贺鸣的身份,故意用他的身份扰乱所有人的注意,努力将徐贺鸣这个真正的人的存在感压到最低。
徐贺鸣带着箱子,试图报警。
而就在这短短的携带箱子走出闻子晋势力范围的路上,他险些丧命。
“我知道你们最近在查张锵的事情,你们查不到的,因为他是原本不应该死掉的人,他是替死鬼,替我死的鬼。”徐贺鸣最后狠狠吸了一口烟屁股,把烟蒂丢在了地上,用力地踩了踩。
他惊慌失措地逃着,闯入到一个完全黑暗的乡间小路,没有灯光、没有监控。他努力朝着前面跑去,隐约听到了前面有人哼着歌,却怎么也看不清楚那人的轮廓。“嘣!”他和那人撞了个满怀,滚烫的米线从袋子里洒了出来,烫得徐贺鸣忍不住叫出了声。那人倒在地上,却还不忘记问他一句:“你没事吧?”
他无暇回答,捞着箱子就又要走。剧烈的痛感充斥着他的胳膊,或许是被什么利器刺伤了,鲜血溅了 出来,和那滩倒在绿化带附近的米线逐渐融为了一体。
最终他逃出生天,而那个询问他“你没事吧”的人却永远倒在了地上。张锵替徐贺鸣挨了一锤,在混乱的党派征伐中,成了任人践踏的无辜牺牲品。
而后,闻子晋的人将张锵的失踪进行伪装,将他混入了传销组织失踪一案。至今,如果不是那些馄饨,张锵的冤魂还将停留在那里,兜兜转转,等着回家去找心爱的妻子。
老实了一辈子的男人在倒地的那一刻,碎裂的脑子里还在牵挂着,米线洒了,可家中的妻儿还在等着。
徐贺鸣从黑暗中走进监控区,他们的人从黑暗中沉入另一个盲点,悄无声息地完成了这些动作。
后来,当了一辈子庄稼汉、农民工的徐贺鸣还试图就这样走进警局里,把这些东西直接交给警察。可已经成了程冬的徐贺舒说出的话,让他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内鬼。
仿佛是一抹幽魂,曾经攀上了一位忠良的脖颈,如今可能依然在警局里潜伏着。
徐贺鸣再度退缩到阴暗的角落,他在等待着,轻举妄动地向前迎去,只可能连自己和这个唯一的希望一起覆灭。
“贺舒说他有一个办法,他暴露自己,走进警局,用自己的命挑出来我可以信任的警察。”当时的徐贺鸣就站在大桥的对岸,看着车子冲破了围栏,径直朝着易水河中沉去。轰鸣声、嘶吼声、哭声……徐贺鸣就站在原地,最终一阵又一阵刺得大脑生疼的耳鸣,扫除了一切其余的声音。
饶是背上贪生怕死名号的徐贺舒,最后为了保全徐贺鸣,也沉入了将将苏醒的易水河中。
季君昱捏紧了拳头,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用力发抖。这人轻飘飘的几句话,徐贺舒自以为是的完美计谋,最终葬送了警局中他的手足,还险些让他和巫渊丧生水底。
“箱子呢?”季君昱手上的青筋蹦出,他在强忍着怒意,“既然我是你们千辛万苦选出的人,那箱子呢?”
说来讽刺,徐贺鸣将箱子交给了季君昱,周格在最后清醒的时间里,居然也将钥匙兜兜转转,交到了季君昱的手里。
忽然,徐贺鸣打开了屋子里的灯,仔细打量着季君昱。季君昱被猛得亮起的灯光刺痛了眼睛,下意识闭住了眼睛,暗骂了一声。就在这时,他听见徐贺鸣阴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没想到,你最终也走到了你爸的这条路上来。”
第107章 拿到箱子
听见这句话,季君昱几乎是瞬间向前倾倒去,一把抓住了徐贺鸣的衣领,狠狠地朝着自己的方向拎过去。他看着徐贺鸣脸上意味不明的笑,心里忍不住发慌,可他还是面无表情地问到:“你什么意思?这跟我爸又有什么关系?”
徐贺鸣将手轻轻覆在季君昱紧绷着的手上,拍了两下,“你不会不知道你父亲季国平是怎么死的,他在被炸成肉泥的时候,应该没想到自己儿子也会成为一名警察吧?”
季君昱的手慢慢松开了,看来这人也并不知道当年的内幕。他也以为季国平死在那场惊心动魄的大爆炸之中。周格死了,巫泽成死了,唐懿清死了,当年的人不知道还留下了多少。
徐贺鸣却以为这是戳到了季君昱的伤心事,他理了理自己的领子,接着说道:“你不觉得这是一个不断轮回的诅咒吗?”
季君昱怔住了。
可不过是瞬间,他就回过神来,低声问道:“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把箱子带回去,打开,把证据完完整整保留存档,抓住闻子晋,我可以当人证——如果你们需要的话。然后……保护好我和贺舒的遗物,让我安全离开这里。”徐贺鸣的身子向后靠去,眼睛却依旧死死盯着季君昱,忽然,他笑了出来,摇摇头,“没想到贺舒千挑万选出来的人,是叛徒的儿子。”
季君昱松开了捏着徐贺鸣脖领的手,却没有为季国平辩驳。他心里对季国平的经历怀着巨大的疑惑,但在此刻,他并不想为这个男人和徐贺鸣产生什么分歧。
“箱子给我,你换个地方藏着——或者直接和我回警局。”季君昱伸出了手,翘着二郎腿看着他。
徐贺鸣却立刻拒绝了他的第二个提议,眼神里都是警惕,“你一个人去警局涉险就行了,别想拉着我一起。”
季君昱无语地瘪了瘪嘴,看着徐贺鸣背过了身子,走进了里面的小屋子里。
门窗之外是风的声音,大风拍打着窗户,响起诡异的哀嚎,在小巷子之间穿梭回荡,令人心悸。季君昱掀起了一点窗帘,看着室外的光径直投射入屋内,照在自己的身上。
徐贺鸣还没出来,季君昱俯下身子做出了系鞋带的动作,轻轻摸了一把定位器,又若无其事地直起了身子。他直觉徐贺鸣对警局紧张过度,如今只让他一个人过来,只身抵抗闻子晋那只疯狗的力量,就是把他陷入绝境。
他想通过定位器呼叫罗晏,又怕当真打草惊蛇。
算了。
他挺了挺腰杆,直视着徐贺鸣微微有些佝偻的身影。
这人提了一个箱子,很小,比他想象中要小很多——或许应该叫盒子才对,像个迷你的蓝牙音响,在徐贺鸣的怀抱里看起来十分滑稽。
徐贺鸣神情珍重,小心翼翼地把箱子交给了他。
“这个箱子从贺舒给我开始,我就一直护着它。我们俩都没打开过这个箱子,周格说是暴力破开就会毁掉里面的一切,你小心点。”
这是周格的自保方法,却没想到最后险些为闻子晋做了嫁衣。
季君昱沉默地接过箱子,没有说自己已经拿到了钥匙的事情。
箱子不重,铁皮的箱子本来就要有不小的自重,这个箱子却还是轻得不行,他掂量着,觉得里面应该装的大多是文书纸张之类的东西。有些专门置放文书的保险箱里会配备墨盒机关,一旦有人暴力开锁,墨盒就会洒在文书上,造成文书文字的损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