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形弥合(108)
和之后每一个有所预谋的相见。
巫渊看向他的眼神。
巫渊的哭。
巫渊的笑。
巫渊的表白。
巫渊的……永远穿着的袜子、无底线的包容、没来由的爱。
“冬愿。”季君昱没有哭得惊天动地,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的心中不断喊着这个名字,一遍一遍,试图去弥补自己的迟钝和自我欺骗。
--------------------
掉马啦!掉马啦!掉马啦!!
第85章 哭泣
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从远处猛得传来,节奏急促而短暂,像是被什么东西追逐着,片刻不停。许四季跑得很快,脚趾被高跟鞋狠狠挤压着,疼痛感徐徐从脚趾尖传来,却根本影响不了这人的奔跑。
她的包掉到了胳膊肘处,根本没了心思去调整,只是咬着牙转了个弯,从走廊那端赶来。她的眼妆被泪水冲掉了些许,眼线被晕成了黑乎乎的阴影,笼罩在她的眼圈上,看起来十分滑稽。
她接到庞宇电话的时候,正和朋友在街上逛着,放空了自己,漫无目的地走着,试图将这段时间发生的各种事情都抛到脑袋后面。她听着那边庞宇的哭腔,喊出来的话有些口齿不清,但她还是瞬间定在了原地,像是一道惊雷直接劈到了她的头顶,撕扯着她的根根发丝,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她甚至没时间和朋友交代一声,抹着眼泪就赶紧往医院赶。
她不是一个迷信的人,可是在出租车上焦急的那些时间里,她一遍一遍央求着她知道的所有神明上帝,只要他们能平安活着。所谓求神拜佛,或许也就像她现在一样,求个安心和能够去面对未知结果的勇气罢了。
她的脚步放缓了,每一步都重重踩在医院的地板砖上,发出沉闷而响亮的“哒哒”声。而季君昱就坐在抢救室门外的长椅上,一声不吭。他的头发依旧湿漉漉的,带着春日稍凉的水汽,将发丝凝结成了一片又一片。
他好像在想什么事,想得出神,眼睛直愣愣往前看着,嘴巴抿得很紧,连呼吸也悄悄屏住了一般。
“小昱。”许四季站在他的面前,眼泪瞬间又止不住了,一个劲儿往外冒,声音里都带着抑制不住的哭腔,“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啊,我还以为……”
她忽得放声大哭了起来,方才浓重的恐惧不断在她的心脏中发酵扩散,快要将她生生扼死。她缓缓蹲在地上,用袖子胡乱蹭着自己的脸。
“没事的,”季君昱这才被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看着眼前把自己的脸蛋抹成了小花猫的女孩,声音温柔,“我这么厉害,哪能那么轻易就出事。”
他揉了揉女孩的头发,轻轻将女孩拉进了自己的怀抱,拍了拍许四季不断颤抖着的后背。
急救室的灯光还亮着,林运捏着手机,走到了季君昱的身边,看着哭成泪人的许四季,轻轻叹了口气。
“你来了。”季君昱看着风尘仆仆的林运,挤出了个疲惫的笑。
林运指了指手机,顺手把许四季从地上提了起来,让这人靠在自己身上接着哭,“四季给我打电话,哭得凄惨,我都以为你快不行了。”
直到这时候,林运其实才勉强松了一口气,慌乱感慢慢从心头散开了些,说不担心是假的。
许四季瞬间抬起了头,哽咽着“呸”了三声,一脸严肃地说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你会不会说话啊!”她狠狠剜了一眼林运,抽抽搭搭地又擦了一把眼泪。
“巫渊呢?”林运让许四季坐在长椅上,他看着急救室紧闭着的屋子,那颗心忍不住又提了起来。
先前许四季对季君昱太过紧张,以至于现在放松下来之后,居然把巫渊这人给抛到了脑后,这时候才心里咯噔一下,猛得站了起来,哆哆嗦嗦问到:“巫渊——怎么了?”
“他为了救我,跳进了河里,现在还在急救室里。”季君昱低着头,淡淡说道。
许四季一愣,刚刚止住的泪意又忍不住往外涌,居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到林运的怀里嚎啕大哭。林运无奈地拍着这人的背,帮她顺着这止不住的哭嗝。
季君昱闭上了眼睛,听着许四季的哭声萦绕在耳畔,眼前闪过的画面却全都是关于巫渊的,或者说,关于季冬愿的。不是悲伤,好像都带着淡淡的欢喜,让他一遍又一遍细细回味。
原来第一次绑架自己的时候,这小子就打定了这种主意,言语之间的调戏不够,还要对自己动手动脚,还说出那种要报仇的屁话来骗他,让他一遍遍陷入担惊受怕——谁报仇会把自己献给了自己的仇人,用爱和宠溺堆砌成对待仇人的牢笼。
还有那一袋子的零食,他小时候说过想吃小卖铺里最贵的零食,但是捏着的那两角钱,根本买不到什么。原来这些季冬愿也都记下了,就算变成了巫渊,也要一点一点满足他曾经的愿望。
这样的话,那个没有名字也没有照片的坟墓,原来是他们两个的妈妈。季君昱哽咽着,嘴角却是带着笑的,他心里忍不住去想,杨园在听见自己那些话的时候,是要多着急啊——小儿子把大儿子拐了去,大儿子却还傻乎乎地跟着人家跑了。
他记得巫渊经常看着自己的眼神,那里面的爱意浓稠,夹杂着同等份的不舍与眷恋。
这端名为爱意的杠杆尽头,是同等重量的双向奔赴。他从来不是孤身一人,季冬愿一直都在爱着他,跨越了千山万水,也要回到他的身边。
他知道巫渊的路走的有多么举步维艰,也深知自己当时所谓的稀里糊涂和巫渊在一起,不过是顺水推舟应了自己的想法。
他爱这个人,他也爱季冬愿。两份不同的爱意最终交融在了一起,从此季君昱这一整颗心,都被这个贪心的人霸占了去。
急救室的门打开了。
那是一个鲜活的、脆弱的巫渊。
.
“君昱。”罗晏推开了病房的门,轻轻唤了一声。
季君昱换上了干燥温暖的衣服,坐在病床的旁边,正紧紧握着巫渊的手。而巫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睡得很踏实,呼吸之间胸膛不断起伏着,脸色也恢复了些红润。
“老罗,你怎么还赶来了。”季君昱轻声说着话,却没有将巫渊的手放开。
罗晏抿着嘴唇,将门慢慢关上了。他没有回答,而是慢慢走到了季君昱跟前,问了句:“巫渊没事了吧?”
季君昱点点头,看向巫渊的眼神十分柔和,藏着明显的爱意,简直要将这人包裹起来了。
“他醒过了一次,刚刚才又睡着。”
罗晏看着季君昱撸起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细碎伤口,轻轻叹了口气。季君昱这一遭受的伤并不轻,胳膊不知被水里的什么东西划伤了很多,处,全是稀碎的破了皮的伤口,泛着红肉芽;他的后背则是被淤青布满了,强烈的撞击险些将他的一块脊椎骨震得错位,稍微一动弹,就疼的不得了。
“当时他一点都没犹豫就跳了下去,我都呆住了,忘了要去拦他。”罗晏看着床上睡着的人,用气音说着话,“我才知道,他是真的在乎你。”
“所以以后,我得和他好好的、平平安安地过完这辈子。”季君昱摩挲着巫渊的手掌,感受着来自这人的温度。
罗晏总觉得季君昱看向巫渊的眼神中,有什么东西变了。
季君昱抬头看向罗晏,轻轻用胳膊戳了戳这人,说到:“我一个人在这里就行,你赶紧回去照顾星然吧。大年初一,你别让孩子一个人在家。”
“那四季呢?她不是应该在这里照顾你们两个病号吗?”罗晏还是放心不下,看了看周围,早就找不见了许四季的痕迹。
这一提到许四季,季君昱就忍不住想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哭就脑袋疼,结果今天为我哭了一场,又为巫渊哭了一场,嗓子都哭哑了。刚才林运带着她去看头疼了,估计再有十来分钟就回来了。你就放心吧,我这么大个人了,离了你也能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