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形弥合(125)
杜金水的消息很快就发来了。
起初一听见罗晏说的那些,季君昱实在按耐不住,马不停蹄就给杜金水打了个电话,想让这人帮着自己打听打听有关杨园的消息。他无论是在搜索引擎上输入“杨园”,还是在警局内部网络搜索这人,结果都十分匮乏,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杜金水做事靠谱,没多久就给他打听出了结果。疗养院作为消息渠道最优越的地方就在于此,这里住着很多阅历丰富的老人,他们经历过许多或神奇或雄伟的事迹,就算是乍一看默默无闻,也早在岁月的沉淀中藏下了许多隐秘的深刻记忆。
老教授推了推眼镜,轻轻呢喃了一声“杨园啊”。他微微内陷的眼睛看向远方,一口气长舒了出来。
意味深长,似乎带着挥之不去的惋惜。
季君昱一边回着消息,一边往门外走,根本没看眼前的路,眼看前面就是一块摞起来的砖头,他也毫无察觉,差点伸脚踩上去。
“哎——季警官,看看路。”林运好像已经看见了他踩上去会是哪种尴尬又痛苦的跌法,忍不住出声喊了他一下。
季君昱赶紧来了个急刹车,把悬在空中的脚给收了回去,身体一阵晃荡,最后给落在了砖头的旁边。他这才看向了林运,说了声“多谢。”
可他又不走,只是上下打量着林运,这来来回回几十下,把林运都给看得头皮发麻、脊背发毛了。林运咧着嘴,问到:“大舅哥,你这看啥呢?”
“我在看你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季君昱仔仔细细地把这人给看了一遍,却把话题给岔到了另外一边,问到:“你这段时间是怎么了?许四季天天在办公室抱怨,我就算是支录音笔我内存也被她给嘟囔满了。”
听到这些话,林运眼睛一亮,在夕阳西下的黄昏显得格外明亮。他竟然带了点扭捏似的,说到:“原来她还想我了啊,那这么久都不主动来找我,我还以为……”他好像瞬间松了一口气,语气都变得轻快了起来:“不瞒你说,我最近在准备考试——考个成人大学,以后拿个本科学历,不管是做生意还是给别人打工,至少都比现在强。”
季君昱没有防备地就对上了林运的笑。他好像看出来这人的变化了,虽然头发还是粉里透黄,可他的眼里好像多了点希望,从前那些隐隐藏着的死气沉沉被一扫而去,点点朝阳散在了他的眼眸中。他的笑也多了许多少年气,他从前狠厉的时间更多,那时候他学会的生存之道很简单:只有让自己变得不好惹一点,才能抱住生命安全。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在简单的生存之上,他想平等地站在爱的人的身边,与这人奔赴向更好的未来。
季君昱也笑了,拍了拍林运的肩膀,由衷地感叹道:“好好考,到时候毕业了,我就算求也得给你找个后门、托个关系,让你风风光光的,在许四季面前扬眉吐气——看给她能耐的,今早上让她给我买杯百香果都不乐意。”
“谢谢大舅哥!”林运虽然这么说着,心底里早就有了自己的算盘和规划。巫渊先前说的对,他这人虽然落魄过穷过,但就是有一股奇怪的韧劲、别扭劲,他总是想自己拼一拼。
“四季都走了,你在这儿干嘛呢?”
林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给她发消息她也没回我,我心里不踏实,就过来看看。”
季君昱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说道:“小姑娘嫌你那么久不理人家了,明天快买个小礼物哄哄,和她好好解释解释。”
夕阳红红的,映得林运的脸蛋也红红的。
日薄西山,季君昱甚至不用抬头就能看见地平线上圆圆的大太阳,像是个香辣味的油酥烧饼,油酥洒了满地。他去市局的车库里把自己的小电驴骑了出来,好像在追着夕阳似的,朝着火烧云奔去。
林运蹲着,目送着季君昱骑着笨重的小电驴离开。他拍了拍蹲得有点发麻的腿,也打算离开了。谁知道这刚迈出去两步,手机上就收到了巫渊发来的消息。
“最近保护好陈星然。”
他觉得有点纳闷,陈星然好好在学校上着课,哪儿需要他去保护。正当他以为是这人发错了消息,打算把手机掐灭了给塞进兜里时,巫渊又发来了消息——一个红包。
“保护费。”凰○兤☆饕♡陶
林运贱兮兮地盯着那个红包,想着:“红包最大额度也就两百块钱,就这还想让我替你办事?奸商想得美。”
好像是巫渊发现了这人没收红包,马上又发了个“保护到他高考,我再给你五十倍尾款。”
林运的眼睛“唰”地一下亮了,就算只有二百块,二百的五十倍也有一万块钱了,两年的学费都有了。他赶紧发了个“好嘞”,飞速拆开了红包。
愉快的表情定格在了他的脸上,然后是一步步的瓦解。人不能用人的思维去衡量一名合格的奸商,至少不能这么去衡量巫渊。
他看着红包上鲜红的二十元,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他捏着手机,低声咒骂道:“巫渊,你真好样的。”
那边的巫渊正坐在门口的沙发上悠闲地看着电视,笑着把手机扔在了一旁的桌子上。他看着时间,估摸着季君昱快该下班了,赶紧拆了一包牛奶,倒在新买的陶瓷杯子里,连带着一个小小的三明治一并塞进了微波炉里。
不一会,门被推开了。风尘仆仆的季君昱走了进来,在满屋子的牛奶香气中,接住了扑上来的巫渊。巫渊其实很沉,坠着就要往下掉,季君昱废了老半天的劲儿才站稳,将巫渊托举在自己的怀里。
“小祖宗,真粘人啊。”季君昱抱怨着,手却忍不住环住了这人的腰,闻着他脖颈处淡淡的艾草香皂的味道。在家的时候巫渊是不喷香水的,他的身上总是会带着淡淡的香皂和阳光的味道。
“你今天干嘛去了,怎么回来这么晚,我要好好检查检查。”巫渊的脚刚落地,手就不安生了,在季君昱的身上摸来摸去,挠得季君昱一阵痒痒,把包扔给了他就落荒而逃。
那包里其实也就放了个档案,季君昱打算今晚去书房里仔细看一看。巫渊自顾自拿出了档案,直接坐在沙发上翻看了起来。这一案他也参与到了其中,只不过他这次反而和罗晏站到了同一阵营,虽然他也认为徐贺鸣的失踪肯定和闻子晋脱不开干系,但张锵的失踪就显得十分奇怪——至少不符合多年来他对闻子晋的了解。
季君昱在那边喝着热牛奶,时不时发出感叹似的怪声。巫渊不受他的干扰,头也不抬地把电视开了个静音,仔细翻看着卷宗。
忽然,他的手一顿,轻轻碰了一下打印在卷宗里的彩色照片。那是张锵失踪时案发现场的照片,也是张姵姵曾经反复提到过的,打翻在失踪现场的那碗馄饨。一碗十个大馄饨静静躺在土地上,被周围的草木隐约遮盖住了一些,塑料袋子落在了馄饨旁边,被汁水打湿,和黑乎乎的泥土糅杂在了一起,看起来并不美观。
他“咦”了一声,那边季君昱的耳朵一动,几乎是瞬间支棱了起来,看向巫渊。
季君昱深知,巫渊对许多的事情的敏感程度已经到达了一个变态的地步,这一次应该也差不多。
果然,还没等他问出“怎么了”,巫渊就先朝着他招了招手,指着照片上馄饨问到:“张姵姵爱吃的不是米线吗,为什么张锵要给他买馄饨?”
季君昱一愣,一时之间不知道这人是在认真分析,还是只是在找他打趣。他仰起头,把杯子里最后一口牛奶喝完,迈着大步朝着巫渊走来,顺手揉了一把这人圆圆的脑袋,俯下身子去看那张不算太清晰的照片。
他叹了口气,“张姵姵只是说自己喜欢吃米线,又没说不喜欢吃馄饨。而且顿顿吃米线也不现实,张锵偶尔给她买个馄饨也正常。”
“那……”巫渊捏起了季君昱的手指,牵引着他的指尖放在了照片上袋子的部分,轻声问到:“那既然买的是馄饨,袋子里残留的,怎么会是米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