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记(26)
陆双行道:“所以,张小玲和知了的皮囊不合身,画骨找到了更合适的,便干脆弃用了。”
三人干脆拐了回去,经宋家人证实,张小玲和知了确实身材瘦弱不堪,个子也不高。到此事情反而大致能连成一条暗线,两名画骨前后来到土堡,将原本在用的皮囊藏进地道墙内,然后替换了厨娘张小玲和杂役知了。但紧跟着皮囊不合身,问题频出,画骨们只好弃用了张小玲和知了的皮囊,继续钻窍——
刚好失踪的家丁王奔儿和赵保财还不见踪影!
陆双行想了想试探道:“有没有可能他俩换了皮以后又跑了,眼下已经不在土堡内?”
谢爵听罢叹气,说:“如果真的跑了,只怕往后也不好寻了。”
说话间三人来到地道,打算再检查一遍。往更深处走照明的火把却又熄灭了,地也不再铺设有砖石,而是土路。地道明显变狭小了,琴琴走回去顺手拿了火把过来打个亮,解释道:“宋掌柜说再往里走经年不用,有可能会塌,平时没人过来,倒是有几个废弃不用的地窖。”
陆双行犹豫了须臾,轻声道:“其实……分骨顶不可能一直让骨差在这儿耗着。那两个画骨跑了还好说,倘若没跑,他们在我们还在土堡内的时候安分守己,不惹出事端,我们未必真能揪出来。”
“那就拿住要紧的,引蛇出洞。”谢爵沉声道。
如是这么说,根本没什么头绪。三人往地道里走,琴琴在最前面打亮,陆双行走在中间,半晌才终于看见了地窖的木板门。大抵放置的东西没什么用处,也不挂锁,琴琴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推开,里面堆了些已经糟了的杂物。陆双行过去翻了翻,不知从哪里窜出一只大老鼠,从几人脚边跑了。谢爵过去跟他一起,两人从里面翻出了个旧布包袱,一拿起来叮叮咣咣的。师徒俩心中一动,陆双行解开包袱,见里面竟然放着两副碗筷!碗上还有些没洗干净的残渣,但碗面是干净的,不像是堆放在这儿许久不用的东西。
谢爵不说话,心里咯噔一声,暗觉怪异起来。三人退回地道继续往里,地道里常年无风,灰土气陈腐味搅得人鼻子都快不灵了。谢爵忍不住咳嗽了声,陆双行自己鼻子也不舒服,总觉得里面还掺杂着股熟悉的气味,一时难以分辨——
师父再次咳嗽了声,那边琴琴已走到第二个地窖门口。这个门大抵时间太久了,她单手推了下没推开,便将火把递给谢爵,自己两手发力——
木板门启了条缝隙,一股怪味涌出,陆双行一怔,脱口而出,“别开——”
来不及了,话音未落琴琴已大力推开了门,门大敞开两人也嗅到了那股异味,不由后撤!陆双行飞身过去,随着那门开掀起的气浪,火把上的火星吹落刚巧掉落进地窖内,顿时从地上扑起一层蓝红色火焰,轰得一声烧着了整个窖窟!陆双行一手抓着师父往自己身边拉,一手抬起去挡炸开扑出来的火苗,那只袖子当即也着了!所幸谢爵和琴琴反应也快,谢爵反身推着徒弟后撤,手不忘顺带抓了把琴琴。三人退开,谢爵脚都没站稳便立即抓起水袋往陆双行那袖子上浇,右手拍着灼灼火焰,手上不知何时隐约显出玄黑骨色。
琴琴站的位置讨巧,身上只落了几个火点,被她快速拍灭了也赶忙来帮陆双行。还好水浇来及时没蔓延开,饶是如此陆双行手腕上也被燎了一下,又痒又烫直往心里钻。他禁不住想去捂住伤口,谢爵腾地抓住他那手压下去,大声道:“别碰!”
师徒俩面色苍白,陆双行后怕不已,适才师父站的位置、要不是自己动作快伸手挡了下,后果不堪设想。谢爵眼底也是同样又惊又怕,徒弟就在自己眼前受了伤,还是为了拉回来自己。
“没事,”陆双行反而先开口安慰师父,“没事,就一点点——”
随身带的水全被用来扑火,琴琴没拿水袋,处理不了伤口。几人身后那火还在熊熊燃烧,那股异味正是放久了的火油味,这里一定放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走到这儿必须要带明火照亮,一开门火油被燃,别说藏在里面的东西了,就是开门的人能不能躲开都难说。
“快走,赶紧找人救火!”琴琴拍了下谢爵,飞快提醒说。
谢爵抿紧嘴唇,被她拍了下才回过神来,他死死按着徒弟那只好手生怕他忍不住碰了伤口,低声道:“千万别碰。”
三人快速退出地道。
第32章 三十二·火
土堡内事情一桩连着一桩,宋掌柜一家接连收到噩耗,此时听到地道里起火反而麻木起来。琴琴和少东家带人救火,谢爵不忘低声嘱咐说:“务必记得看看有没有人行动异常——”
“知道!”琴琴点头,“双行的手快处理——”
瑟瑟陪同宋掌柜去找了点消炎的药粉来,陆双行那手伤在右边,拿刀的手、少不得近日要受些影响。到处都吵吵嚷嚷,谢爵干脆把他拉到隔壁房间,还算清净些。陆双行坐在椅子上,手腕已冲过了冷水,幸好捞出知了尸首的水井同别的不连通,眼下还有净水用。饶是如此火灼疼痛兀自钻心,他抿紧嘴唇看向师父,谢爵托着他手小心翼翼地把药粉撒上去,满脸自责。他倒也紧紧绷着嘴唇,好似被烧到的是自己一样,陆双行本想说句俏皮话逗逗师父,又怕一开口他心里更难受,干脆咽了回去。
“千万不要碰伤口,”谢爵一面给他包扎一面千叮咛万嘱咐,“碰了要留疤的。”
这么大一口子想不留疤也难了,陆双行还是老老实实点头,师父紧盯着他伤口,他却蓦地不敢看他,总觉得一看他眉头紧紧拧着的样子腕上便好似更疼了。陆双行拧开脸小声又说:“但我好疼……”
谢爵一听手上立刻轻得不敢动了,匆忙道:“早些了结此事我们早些回分骨顶,请医师再另配些药。”他叹了口气,“都怪我一时不设防,累得你受伤——”
谢爵不说话了,轻轻吹了吹他伤口。蓦地,外间不知是琴琴还是瑟瑟大喊了两声“小皇叔”,师徒俩腾地站起来,谢爵把徒弟又按坐下,交代说:“我去看看,你歇会儿,别用这只手。”
他还没出去,瑟瑟跑了进来,两手把门一关、飞奔过来说道:“火灭了,下面都是干土烧不出来——地窖,地窖里多出两具尸首!”
“多了两具?”师徒俩异口同声。瑟瑟使劲点头,继续道:“多了两具,烧黑了看不出面貌,但像是两个男的!”
谢爵一顿,“会是王奔儿和赵保财吗?”
他说完剩下两人对望一眼,都是微微愣住。登时众人都有些犯迷糊起来,这么久过去了,四个分骨顶最好的骨差——到此时别说揪出画骨了,竟连土堡内究竟藏了几个画骨都摸不清楚!
“你姐姐呢?”谢爵摇摇头定住心神,转而问说。
“姐姐在隔壁问地窖的事,”瑟瑟答说,“我真是头都要大了,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对了,双行的手怎么样?”
陆双行抢先道:“不打紧。那地窖里满是火油,藏尸的一开始便打定主意只要有人开门便毁尸灭迹。”
“这样,”谢爵思量须臾开口道,“叫宋家人反锁上门,请你姐姐过来,我们把事情再捋一遍。”
瑟瑟赶忙过去隔壁,谢爵背着手在屋里走了两圈,忽然抬头说:“我总觉着哪里对不上——”
陆双行不置可否,点了点头。不多时琴琴瑟瑟过来,四人关起门来坐下,谢爵手在桌上点了点,说道:“我眼下摸不清楚藏在土堡内的画骨目的究竟如何——”
姐妹俩互相看看,有些不解。陆双行想了想,回过劲儿来,解释说:“假设如今土堡内藏有两名画骨,张小玲和知了的皮囊不合适,他们弃皮进而替换了家丁,那地窖里的两具尸首就是多出来的。假设地窖里的是他们二次弃皮,那目的何在?”
一名画骨能更换多具皮囊,此时此刻他们的确摸不清楚土堡内到底蛰伏着几名画骨,心底又在打着什么主意。瑟瑟听罢张大嘴,突然两手一拍,大声道:“呀!”